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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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寝室,祁纫夏推门而入,和抱着一堆衣服站在过道的沈蔓四目相对。
“哎?你今天回来?”祁纫夏一怔,随即惊讶道,“不是说还要晚几天吗?”
沈蔓穿了条轻奢牌的短款连衣裙,怀里满满当当抱着衣服上了床,边叠衣服边说:“翻身农奴把歌唱了呗,那个破公司压榨劳动力,老娘不干了。”
“你离职了?”祁纫夏把遮阳伞收归原处,倒了杯温开水,“不是说都快转正了吗?是不是有点可惜啊。”
沈蔓停下手里的动作,顺势坐在两张床之间的楼梯上,低眉与祁纫夏对望。
“是啊,就是到了转正的关头。本来都说好了,只要我拿到双证,马上就转正,结果忽然临时修改了转正考核的标准,硬是说我不达标。我本来就气不过他们不给我批假,和爸妈商量过,干脆辞了算了。”
沈蔓的老家在北方的一座省会城市,经济虽然比不上黎川,但经年的底蕴到底摆在那里,沈蔓又是家中千宠万宠的独生女,完全无需为了买房等事宜操心,因此当初找实习时,就没想过留在黎川。
祁纫夏敬佩她的洒脱,“那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重新找工作,还是休息一段时间?”
沈蔓倒是看得很开:“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简历已经投出去几十份了,就看哪家肯要我了。”
她虽是大一级的学姐,却从未在祁纫夏和徐今遥面前端过架子。哪门选修课要避雷,哪个老师给分大方,她向来知无不言。也是如此,宿舍三人的关系一直不错。
“欸,夏夏,我问你个事,”沈蔓忽然点了点祁纫夏的胳膊,“上周末,听说学院办了个讲座,有几位青年企业家代表出席,真的吗?”
祁纫夏困意翻涌,打着呵欠:“是啊,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沈蔓来了精神,跳下楼梯,拉来椅子到祁纫夏身旁坐下。
“我同学去听了那场讲座,回来就被其中一个人迷得不行,现在千方百计地投简历托关系,就想进那人的公司,都问到我头上来了。”
祁纫夏心里一咯噔。“你说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谈铮?”沈蔓回忆,“我同学给我看了她在讲座上偷偷拍的照片,说句公道话,确实挺帅。”
她说着就翻起手机,“你等着,我给你发过来看看。”
祁纫夏的表情异彩纷呈。
她不由得暗暗惊叹,原来谈铮的杀伤力果真不小,单单凭脸,就给公司打出去一份惠而不费的广告。
沈蔓果真用微信发过来一张照片。
“喏,就是这个人。”
祁纫夏点开大图。
这张照片的拍摄角度很好,清晰地捕捉到了谈铮的微笑瞬间。照片上,他正预备放下话筒,目光却巧合地看向了镜头的方向,唇边噙笑,即便是一人面对台下满座的观众,眉眼间也极是专注。
“夏夏,你要是知道什么内推门路,拜托告诉我一声啊。我同学现在就像被下了蛊似的,怎么劝都劝不住。”沈蔓说。
“……哦……好。”
沈蔓说完,便上床继续整理衣服。祁纫夏怔怔看着微信界面,退出和沈蔓的聊天会话,回到主页。
与沈蔓的对话框的下一行,是新加好友之后自动建立的会话。
谈铮的头像,静静地躺在左边。
那是一张登山者的背影,穿着颜色鲜明的冲锋衣,拄一根登山杖。尽管并无正面,但祁纫夏直觉,那就是谈铮自己。
她犹豫着点开那个全新的对话框,慢吞吞地打字:【你们公司还招不招人?】
刚打完,心中又隐隐觉得这样冒昧。
毕竟他们二人才加上微信没多久,上来第一句话就问这个,实在是显得她……
蓄谋已久。
思虑再三,她还是把这行字尽数删去。
谈铮的朋友圈里只有寥寥几条动态,其中大半是转发公司公众号的文章,只有一条内容由他自己编辑。
那是去年二月初的一个深夜,定位显示,他在赫尔辛基的机场。
图片只有一张——飞机窗外的天空。
赫尔辛基和黎川隔着五个小时的时差,谈铮拍下照片时,当地还是傍晚,天空呈现出一种极为静谧的深蓝,只有远处的天际线,勉力支撑的残阳最后半点的橙红余晖。
染了色的云霭看上去厚重异常,苍穹宛如颠覆了的海洋,而那云团正是未被吞没的岛屿。
谈铮甚至没有配任何的文字,这一张旅途中随手拍下的照片,构筑了他办公桌式朋友圈里的唯一自我表达。
祁纫夏恍惚了。
等到她回过神的时候,这张照片已经被保存进了相册。
虽说这也不是什么隐私内容,但偷偷保存别人一年多以前发出来的照片,在祁纫夏心中已经算得够上了窥私的边界。
她有些心虚,生怕自己再手滑点赞,连忙退出软件,照常准备上床午睡。
手机却又震动。
陈钊发了消息过来:【纫夏,再次跟你道歉。我刚才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很抱歉擅自揣测了你和你朋友的关系,你如果生气,直接骂我一顿就好,千万不要冷战,好吗?】
祁纫夏躺在床帘的包围里,看着这条消息,深深皱紧了眉头。
——当初为什么会和谈铮失去联系?
祁纫夏直到高中才有自己的手机,家中座机号码从未告知谈铮。况且中学后她学了聪明,但凡要看望祁佩芳,都是趁着上课时间请假,必定避开周末和寒暑假,免得碰见赵瑞仪和祁越祁辰。
同时,也没有了和谈铮碰面的可能。
而这些。
又怎么能够解释给陈钊听呢?
祁纫夏把手机丢在一边不做理会,兀自闭了眼,脑海里却在想着谈铮中午和她说的话。
是该和陈钊说清楚了,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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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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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徐今遥晚上从自习室回来,见到沈蔓,同样惊喜。三个女孩睡前夜话,决定趁沈蔓正式离开校园之前,出去吃顿好的,为三年的同住时光做个收尾。
星期四,是一周里排课最少的一天,只在上午十点有节专业选修。
教授念ppt的本领显然不能让徐今遥心甘情愿地放弃宝贵的复习时间,从学期中开始,她就翘了这节催眠课,拼凑出完整的一天,在图书馆里学得孜孜不倦。
上经济学说史的教授,是个固定穿条纹polo的中年男。这节课的铃声刚刚打过,他站在麦克风后,清了清嗓子:“同学们,请打开我们的签到小程序。”
紧接着就在黑板上画了个九宫格,以一种极其复杂花哨的方式,将九个点位串连在一起。
趁他画完图还没转身,祁纫夏悄悄给那张宛若神秘图腾的签到口令拍了张照,随后发给了徐今遥。
“同学们,”教授放下粉笔,转身微笑,“这个图形,是我们今天的签到口令,但——”
他眯起眼睛,目光在教室里巡了一圈。“在场的同学,不要签到。现在请大家都把手机放在桌面上。”
祁纫夏暗叫糟糕,用生平最快的打字速度在对话框里输入:【先别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