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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谈铮拿着病历本坐在一旁,欲言又止。
  他明白,所谓的“家属”,多半是医生的顺嘴一说,未必就是真的把他当家属。但看见祁纫夏满脸着急解释的模样,他斟酌几秒,还是不失风度地问了句:“要我帮忙澄清吗?”
  不知怎的,祁纫夏听出些许揶揄的意思,心下不爽,索性把眼睛一闭,开始凝神静气。
  “放心,我没那么小题大做。”她说。
  谈铮不觉弯了唇。
  他静静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垂眼看着闭目养神的祁纫夏。
  她手臂和头顶的不同穴位都扎了针,乍眼瞧起来,倒是像一只睡着的刺猬。
  只是刺猬的刺朝外生长,她身上的针,针尖却朝里。
  不同的诊疗床之间,有蓝色的帘子阻隔,祁纫夏躺在最角落,墙角和遮光帘形成了一个半封闭的狭小空间,像小时候喜欢用靠垫和枕头垒建的安全屋,遵从生物本能地寻求庇护。
  谈铮轻微地恍神,似乎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里,找到了一丝绝不该出现于此的静谧和安宁。
  过去的这段时日,他常常思考,自己现在和祁纫夏究竟算是什么相处模式——分明已经逾越了同事和上下级之间的界线,其中掺杂的感情成份却实在存疑。
  唯独最近似乎终于出现了向好的趋势,祁纫夏好像不怎么排斥和他的亲密行径。
  也许是身体记忆。
  他徒劳地宽慰自己,这起码总比保持距离来得好,至少,他还有可以留在她身边的机会。
  “夏夏……”
  谈铮情难自抑,低低叫她的名字。
  祁纫夏眉心动了动,却未曾睁眼。
  她此刻正处在半梦半醒的混沌里,难得在白日打起盹来。冥冥之中,她隐约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叫自己,可是侧耳再听,却又消失不见。
  大概是幻听。
  她迷迷糊糊地想。
  *
  医生来拔针时,祁纫夏才刚刚清醒。
  “我是不是睡着了?”
  体感和现实偶尔存在落差,她没留神时间过去多久,便只能问谈铮。
  “是睡了一会儿,我叫你,你没反应。”
  祁纫夏神色有些不自然,讪讪道:“怎么不直接叫醒我。”
  谈铮:“你已经失眠到了需要看医生的程度,如果我还要在你睡着的时候把你喊醒,也太没有人性了。”
  说话间,老中医走过来,缓缓为祁纫夏拔下身上的银针。
  “不管睡不睡得着,都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他最后叮嘱道,“失眠也是常见病了,中学生都有来我这儿调理的,放宽心态是关键。”
  从诊室出来,谈铮陪着祁纫夏取药。
  一包包配好比例的药材装在牛皮纸袋里,盖不住的清苦香。祁纫夏盯着药方上长长的名目,忽然想起来一件要紧事——
  她家里没有煎药壶。
  并且,她也没有煎中药的经验。
  “你家里方便煎药吗?”谈铮仿佛会读心术,问得正中要害。
  “不方便,但我可以请人上门。”
  谈铮沉吟几秒,停下脚步,正色道:“不如请我。”
  “——免费。”
  “……”
  祁纫夏无语极了。
  “你转行做家政服务了?”
  明明知道她没认真接话,谈铮却答得一本正经:“从前我还住在家里的时候,经常帮着阿姨给我妈熬中药。说真的,你与其花钱雇人上门,还不如直接交给我。”
  他罕见地讲起自己曾经的事,不免让祁纫夏多了几分好奇,顺嘴就追问:“你妈妈原先身体不好?”
  谈铮没料到她会问这个。
  “从我有记忆开始,一直都不好,”他索性也照实了说,“先天的病,只能用药缓解,没法根治,中医西医都看过,最后还是靠着中药慢慢调理。”
  事情涉及到别人的家庭隐私,祁纫夏便没有再刨根问底,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按下了解锁。
  谈铮却穷追不舍道:“我没开玩笑。这本来就是小事,算不上麻烦,我……”
  他话没说完,祁纫夏冷不丁地转过身,目光幽幽直视着他。
  “好啊,既然你这么积极,便宜不占白不占。”出乎谈铮的意料,祁纫夏直接答应了下来,“这药每天晚饭后喝,你看着时间熬好了送来吧。至于送到我家还是送到公司,要看我当天的工作安排,会提前和你说的。”
  “行。”
  不知是针灸起效快,还是心理作用使然,祁纫夏正准备拉开车门,忽然有浅浅的困意上涌,同时懒懒打了个呵欠。
  谈铮见状,先手帮她开了门,“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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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蛋,构思下一本的时候现言瘾又犯了……有悔有悔!
  第六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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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后,谈铮果真天天风雨无阻地来给祁纫夏送药。
  从医院回来的当天晚上,祁纫夏在公司多留了一会儿,处理上午被搁置的工作,到了将近八点钟的时候,就听程影敲门,说思博的谈总来访。
  连人带药都来了。
  棕黑色的汤药装在保温壶里,热气正浓,才打开一条缝,就有强烈的苦味弥漫出来。
  “熬了多久?”祁纫夏问他。
  “没多久,一个多小时而已,”谈铮答得轻描淡写,“趁热喝吧,凉了更苦。”
  祁纫夏皱着眉头,低眉看着颜色只比墨水略浅一度的药汁,闭着眼睛硬灌下去。
  中药并非纯粹的苦,不知里面哪一味草药的作用,细品之下,竟还有些酸味,入喉甚至还有回甘。
  总而言之——
  难喝。
  祁纫夏喝得五官都快移了位,刚放下保温杯,连忙拿起自己杯子里的温水喝一大口,似要涤荡干净嘴里的中药味。
  “喝完了。”她把空杯一推,满脑子都是酸苦交加的余味。
  谈铮把杯子收起来,转手却又递出去另一个东西。
  “吃不吃?”他的掌心摊开,上面赫然是一颗独立包装的糖果。
  水果硬糖,桃子口味。
  祁纫夏足有五六秒的茫然。
  “这是干什么?”
  “我怕药苦,你喝不下,特意带的。”
  祁纫夏终于反应过来,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你拿我当小孩子?”她扶额,“吃完药再吃糖这种事,也只有我小学的时候发生过。”
  谈铮展眉,笑意淡淡:“压一压苦味,总比你那样喝白开水有效果。”
  祁纫夏勉强接过来,撕开包装纸,往嘴里一塞。
  不得不说,确实清甜。
  好像真的在吃桃子。
  她下意识瞥一眼包装袋上的品牌,记在了心里。
  本以为送药时顺带送糖,只是谈铮那天的一时兴起,谁曾想,之后的几天,谈铮来给她送药时,都会带上一颗糖。
  口味每天各异。
  包括但不限于橘子味、柠檬味、草莓味……
  祁纫夏虽有些无语,但是看在糖果味道确实不错的份上,她倒是没说什么,只是不会再当着谈铮的面吃,而是等到他人走后,才剥开包装袋,含入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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