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是钱的问题吗?
谈铮垂眸抿唇,认真思索着。
良久之后,呈上辞职信的几位,先后被请进了谈铮的办公室。
面对上司的询问,他们表现得很正常,只说感谢公司栽培,在思博工作期间并无不满,纯粹是出于个人原因离职。
在被问及离职之后的规划时,答案就有些五花八门了。有说想出国深造的,也有说想休息几年陪伴家庭的,林林总总,正当得毫无反驳余地。
谈铮说尽所有挽留的话,更不吝开出丰厚条件,但似乎并未起到作用,几人皆是去意已决。
“选择离开,是你们的权利,我不会在这种事上卡着人不放。”谈铮沉声说道,“但也请你们看在曾经并肩奋斗的情谊上,再认真考虑三天,如果三天之后,你们的决定仍是如此,我会尊重各位的选择。”
三天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
对于和公司共同成长起来的工作伙伴,无论出于利益还是个人感情,谈铮都不希望他们离开。况且,几人同时提出离职,实在蹊跷。
趁这三天的短暂平静,谈铮私下找来提交离职信几人的同事,想知道前段时间里,他们是否曾表现出什么异常。
得到的答案却是否定。
由于公司当前的重心正倾斜于那个悬而未决的政府项目,这几人所在的项目组,最近其实迎来了难得的清闲。他们按部就班地打卡上下班,似乎也很遵循家和公司的两点一线,并没有和什么特别的人接触过。
至此,谈铮彻底陷入了谜团。
直到三天后,他不得不兑现承诺,亲自批准了几人的离职。
毕竟都是老员工,职位也都不低,虽然已经明确了离开的意愿,几人都真诚地表示,交接期可以在原先的基础上延长一个月,他们不会让自己的离职耽误公司的运转。
看着公司人事系统里的批复的流程图,谈铮的疑虑却始终不减。
他原打算问问祁纫夏,是否处理过类似的事情,却被那头温吞地挡回来:“谈总,我们祁总很忙,您要是有事,直接交给我转告就好。”
谈铮差点怀疑自己听错——
祁纫夏的私人手机,接电话的竟是程影。
不得已,他只能语焉不详地和程影交涉,说等到祁纫夏有空的时候,请给他回电。
“他没说是什么事情?”
办公室连通的休息房间里,祁纫夏刚结束午休小憩,对镜整理头发。
“没说。”
“语气怎么样?”
“有点急,不过还算平稳。”
祁纫夏嗤笑一声,“他倒是沉得住气。”
她把头发松松系了个低马尾,从容整了整衣服领子,从程影手里拿回自己的手机,随意瞟了眼通话记录。
“他说,让我有空给他回电话?”
“嗯。”程影点头,顺手帮祁纫夏推开和办公室连通的木门,“而且我猜,如果一会儿他还没等到你的回电,可能还会再打过来。”
祁纫夏回到办公桌前,面前放了一杯程影刚做好的冰美式,冰块浮在液面上,晶莹剔透,方正的边角已有开始融化的迹象。
“我知道了,”祁纫夏喝一口咖啡,“你先出去吧,我会看着办的。”
程影的猜测,竟然意外得准确。
不出一个小时,谈铮的来电,再度跳了出来。
铃声循环播放到第五遍,祁纫夏才不慌不忙地接起。
“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啊?”她声线里罕见带几分懒倦,仿佛刚刚睡醒一般。
谈铮的语气却是显然的紧绷:“公司出了一件事,我觉得不太好办,怕是跳进了什么思维误区,想听听别人的意见。”
“说吧,我听着。”
谈铮便把那几人离职的始末复述一遍。末了又补充:“我实在不想用恶意去揣度这么多年的同事,我信任他们,甚至没让他们签过竞业,可是一下子同时辞职,蹊跷得让我不得不怀疑。”
祁纫夏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我觉得,倒也不用往糟糕了想。公司那么大,总有员工之间相处得要好,其中某人有了离职的念头,很容易就会带着周围的人一起走。”
“或者你再想想,和他们资历差不多,同样深得你信任的员工,难道已经一个不留了吗?”
谈铮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斟酌,但又听祁纫夏换了副语气:“不过我没在人事部门做过,说的也未必准确。如果你确实发觉了哪里不对劲,私下里调查就是了,明面上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最起码——抓紧时间招聘。”
她说得轻松,似乎这并不是什么值得为之色变的事。谈铮心头的波澜暂时被压下,轻声和她道谢。
“知道你这周忙,本来不该为了这种事情打扰你,”他放缓了语气,“可就是忽然很想和你说说话。”
祁纫夏眼睫一垂,随即换了只手拿手机,笑容不减道:“我这周末可能要去青州出差,没三五天回不来。”
听起来像是暗示。
她也的确在暗示。
“这么说起来,我即将有好几天见不到你的影子。”谈铮微微叹气,“哪天回来?我可以去接你吗?”
“不一定。”
谈铮微微停顿,“回来的时间不一定吗?”
“那倒不是。”
祁纫夏意味深长,“我是说,可能等到我回来那天,你就不一定乐意来接我了。”
此后她便不肯再多说什么,只把疑惑留给谈铮,率先掐断了电话。
几乎就在她挂电话的下一秒,程影敲响了她办公室的门:“祁总,思博的三位股东过来了,就在隔壁会议室等您。”
“马上来。”
祁纫夏轻快地站起身。
*
青州市的夏天,比黎川凉快不少。这是个以海鲜味美而出名的城市,此趟出差,祁纫夏的餐桌上几乎顿顿都绕不开它,到了临近返程时,李素兰又拿出好几罐自制的小菜叫她带回去。
“你一个人在黎川,平时又要忙工作,吃饭肯定不上心。”李素兰简直对她了如指掌,“平时要是来不及做饭,或者在外面吃腻了,就把这些拿出来应付应付,总比空着肚子强。”
东西塞进出租车的后备箱,祁纫夏隔着窗户和李素兰道别:“妈,你自己注意身体,如果有哪里不舒服,及时给我打电话。”
李素兰点头应着:“你也是,一个人在黎川,要照顾好自己。这趟回来,我总觉得你黑眼圈都比上次重了。”
车里开着空调,窗外却还是炎热的天气,李素兰背光站着,祁纫夏抬眼看她时,不觉被天上的刺眼的眼光晃了眼睛。
“最近工作比较多,熬夜熬久了而已,”她低头整理包带,一笔带过,“您快回去吧,外面晒,别中暑了。”
直到车开出去很远一段路,后视镜里依然有李素兰挥手告别的影子。
出租车司机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女人,戴一顶防晒的渔夫帽,不声不响地开车。车里音响却在放音乐,一首接一首的上世纪九十年代港台流行金曲,有时男女声对唱,和此时此刻格格不入的缱绻动情。
在被音乐填满的车厢里,祁纫夏的手机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