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谈家是为数不多留守下来的企业之一,不过后来的规模也完全不能和当年同日而语。几经缩减,如今尚存的,也只有一间百余人的工厂。
六年多以前,谈钧彻底退出了股东会,被谈铮谴派到此地;至于谈铭,则在更加遥远的另一座城市。
名义上,都是驻当地打理生意。
视频电话接通时,网络信号有些卡顿。
“听得见吗?”谈铮双手交握放在桌前,盯着屏幕问。
谈钧没有穿正装,只能看见上半身一件深色t恤,神情寡淡似白水。
“听得见,”他的声音略有失真,像打满了噪点,“凌森和我说,你有事要问我。”
“是。”
谈钧干笑一声:“我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是值得你问的?”
他后仰进椅背,露出身后背景的模样,似乎是那间工厂的办公室。墙上横挂一副书法笔墨,“虚怀若竹”的四个大字,依稀还是上任主人遗留下来的财产,和谈钧的气质相差悬殊。
谈铮目光锐利如鹰隼,一字一顿问道:“我想知道,当年你为了一己私利,强行把我扣在芳沁路别墅的同时,又对祁纫夏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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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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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新远集团入职了几个新职员。他们被安排进集团下属刚成立不久的信科公司,均位列于中高级管理层,负责统筹公司在新业务领域的开拓。
只有少数人知道,这几人的履历表上,有个共同点——
前一条任职信息,全部归属于思博。
“股权转让的材料,他们董事会还没审核通过吗?”
办公桌前,祁纫夏问程影。
“我去问过了,思博那边的人说,因为事关重大,他们需要开会讨论,但是考虑到谈总最近受伤在家,不方便出席,所以流程上可能会慢一些。”
祁纫夏把手里的笔丢在桌上,冷笑道:“慢一些?他谈铮受伤的是脚踝,又不是脑袋和嘴巴,人去不了会议室,视频参会都做不到吗?”
“你再去问问思博,需不需要我亲自上门抬轿子,把他们尊贵的谈总请出家门列席会议。如果不需要,就别再用这种拙劣的借口推三阻四,像个笑话。”
程影究竟是如何体面且滴水不漏地转述这番话,祁纫夏不得而知。不过成效的确拔俗,就在当天下午,她接到了思博方面的电话,说是已经安排了议程,只等谈铮有空,就召开会议讨论处理。
讨论的结果,当然是通过。
如此,只需等待工商税务那边的手续办妥,思博的最大股东,便要易主为新远。
消息散出去后,双方的股价上涨了不少,思博公司上下的气氛也随之高涨,尽管真正实现营收的项目依然寥寥无几,但一年多之前的那种颓然和靡丧,似乎已经随风而逝了。
对于意图进一步扩张的新远,这次股权收购,更多的则是战略意义,祁纫夏的名字,也开始更加为人所知。
月底,祁纫夏久违地接到了施慕的电话。
“你可太有本事了!”
上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赞美,“我早就听说,谈铮把他的公司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你使了什么神通,能让他乖乖就范?”
她们有一阵子没联系,不过彼此倒是越来越熟稔,开口也不怎么寒暄,直接切入主题。
祁纫夏:“难说。也许是他摔了一跤,自己在病床上慢慢想通了。”
她刚下班,正准备开车回家,却听施慕兴致不减道:“要不要出来喝一杯?我就在你家附近的商场,这里新开一家酒馆,很不错的样子。算是……帮你庆祝。”
祁纫夏略一沉吟,“好,我马上来。”
*
酒馆临街,门头装修复古,辨识度极高。祁纫夏把车停在小区里,步行出来,没走多久就到了店。
“这里!”施慕坐在一张高脚圆桌边,隔着距离看见推门进来的祁纫夏,招手朝她示意。
酒馆做的是晚间生意,此时正是工作日刚下班的时间,店里人还不多,寥落地散在四下角落里,各自喝酒或是说话。
“等不及我,自己已经喝上了?”
祁纫夏在她身边落座,见她面前已然放了杯热红酒,玻璃杯口有淡淡的口红印子。
施慕耸肩,“外面起风有点冷,我急需一杯热的。”
祁纫夏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你没开车?”
施慕摇头说:“没,坐别人的车过来的。”
“别人?”祁纫夏隐约察觉这个指代有些特殊,“哪个别人?”
这下倒是正中了痛点,只听施慕没好气道:“前男友。半小时前刚分的。”
祁纫夏惊叹一声:“原来还是新鲜出炉的前男友。他哪儿惹你了?”
“说我对他不热情,太冷淡。”
施慕说罢晃了晃手里的水晶杯,“真不是我自恋——我这种长相身材,这种家境事业,能赏脸和他谈恋爱,他都该三跪九叩地感谢我。要我热情?他是人民币么他?!”
祁纫夏忍俊不禁,借着服务生来询问点单的时机,整理好表情。
“来杯和她一样的。”她说。
施慕又喝了口酒,“说起来,还是前前任最让我怀念。长得帅,技术好,就是自我意识过剩,总喜欢拿分手说事。没办法,最后干脆成全他了。”
时针转动,店里的客流量渐渐大了起来,靠窗的高脚椅很快被占满,人们低声交谈的声响,合成耳边轻微的底噪。
祁纫夏是个合格的倾听者,不轻易发表意见,但是做出的种种表情和肢体反应,却总能让说者觉得,自己的话必然受到了重视。
施慕吐槽了几句,忽地一拍脑袋,“哎呀,瞧我这记忆力。说好了要给你庆祝,怎么还讲起这些糟心事了……来来来,自罚一杯。”
祁纫夏笑:“这才刚开始呢,后续的经营管理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如果进展顺利,你再给我庆祝也不迟。”
“你担心,谈铮不听你话啊?”施慕心领神会,“我猜他不会。都到这一步了,没必要再闹,否则也太拎不清了。”
服务生端上来一杯热红酒,放在祁纫夏面前。杯中放了一小簇迷迭香,橙子片和草莓浮在液面上,散着酸甜的馨香。
祁纫夏抿了小口的红酒,眉宇不曾舒展,“人心难测。经历过之前的事,我再也不能说自己了解他了。”
她和谈铮的那段过往,施慕是少有的知情人之一。听见她如此说,施慕便和她碰杯:“吃一堑长一智,咱们不亏。”
如果只看外表,施慕很容易被定性为知性气质型的美女,可是稍微与之交往便知道,她的骨子里满满都是洒脱率性,尤其令祁纫夏欣赏。
她想,自己也应该学习施慕的洒脱。
“你说他摔下楼梯导致骨折,又是怎么回事?”施慕又问。
祁纫夏把那天的来龙去脉说了个大概。
然而真要说起来,其中又不可避免地涉及到某些不便言说的隐晦,祁纫夏试图一笔带过,却被施慕敏锐地捕捉到蛛丝马迹。
“看来,你们如今的交情匪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