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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副总经理方宏急匆匆地从办公室跑下来,连大衣外套都来不及穿,对着祁纫夏好声好气地笑:“祁总,实在不知道您今天要来视察工作,我们林总下午正好出去办事,现在正往回赶,您不妨上楼稍等。”
  祁纫夏见他如临大敌,于是露出一个尽可能平易近人的微笑:“别紧张,我就是路过,顺道过来看看。”
  方宏还是略微不安,他去年刚被提拔上来,和祁纫夏甚少正面打交道,生怕哪里做得不好,万一给大老板留下坏印象,今后的晋升可就完了。
  “我想去码头看看,方便吗?”祁纫夏问。
  不怕领导有需求,就怕领导不说话。方宏精神一振,连声说道:“方便,太方便了。您稍坐坐,我马上去安排!”
  乘车过去,十分钟不到的距离。
  码头作业正忙。
  一个个集装箱被重型机械吊起,从泊位停靠的远洋货轮上卸下,顺着轨道平移,稳稳放在等待就绪的拖车后,被载着驶向堆场。
  “祁总您看,这些货柜里,都是从南美洲进口的铅锌矿砂,下周还有两万吨预计靠港,业务部门正在办理报关手续。货主说,到时候会安排他们自己的车队来提一部分,剩下的要租借咱们的仓库。”
  方宏从港口物流的一线业务部门一步步升上来,讲起工作,倒是很有劲头和激情。祁纫夏戴着安全帽站在他身侧,认真听他讲述,频频点头。
  她原先对此人没什么印象,只是在分公司提请他的任职时,简单看了履历和工作成果,觉得是个可用之人。此外,除非有特殊事项通报,集团高层定期的例会,一概是各子公司的正职总经理参加,方宏也未在参加之列。
  今天的见面来得突然,却也阴差阳错地让他露了脸。
  码头风大,吹得脸上皮肤刺痛。一行人在临港区域行走了大半圈,祁纫夏提议,今日先到此为止。
  “年后,你们几位来一趟集团,”她说,“针对港口物流这块,我有几个想法,需要大家再深入讨论讨论可行度。”
  方宏和他的同事们简直受宠若惊,这实在是出发前全无预料的局面。
  “好的祁总!”他们很是激动,“您放心,我们一定做好准备!”
  祁纫夏怎会看不出他们的心理活动,淡淡笑了笑,并未再说什么。
  远处的粼粼海面,浮光跃金,夕阳的余晖沉进水里,安静的蓝色也变得耀眼。机械运转的声音,像是海潮以另一种方式席卷上了陆地,温吞而猛烈。
  *
  直到当天下班时间,祁纫夏都没有回公司。
  她给徐今遥发了个消息:【晚上有时间吗?请你出来吃饭。】
  快下班的点,徐今遥正在摸鱼,回复得极其迅速:【好呀,在哪里?】
  祁纫夏给她发了个餐厅定位。
  半小时后,两人在一家海鲜火锅见了面。
  “我跟你说,我们公司最近在做审计,真是糟心事一大堆,感觉比往年严了不少。你们应该也忙吧?看往年,差不多都是四月份出报告。”
  刚落座,徐今遥就忍不住吐槽。
  祁纫夏点点头:“差不多吧。是挺忙。”
  徐今遥察觉她的心不在焉,仔细瞧她的脸色:“怎么了?有心事啊?”
  祁纫夏低头不语。
  “还真是啊?”徐今遥有些惊讶,“是工作上的事?说来听听嘛,也许我能帮你分分忧。”
  “……不是工作上的事。”
  “啊?”徐今遥瞪大了眼睛,“那就是家里的事?不会是关于你妈妈的吧?”
  祁纫夏过于长久的空窗,几乎使徐今遥彻底遗忘了另外某种可能。虽有另一位知情人沈蔓,但她嘴严如上锁,未经当事人同意,根本不会透露半个字。
  这反而更让祁纫夏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
  她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到底怎么了?”
  徐今遥越发心急。
  在她的印象里,祁纫夏就没有过这么支吾的时候。
  火锅已经开始沸腾,咕噜噜的气泡翻滚,鲜香弥漫。
  祁纫夏放下了筷子,仿佛下定了毕生的决心,“我是说如果,你发现曾经一个让你耿耿于怀的错误背后,肇事者的的责任划分,并不是像你以为的那样,你会怎么做?”
  徐今遥好半天没说话。
  “你的意思是……”她艰难梳理祁纫夏话里的逻辑,“不小心冤枉了某个人?”
  祁纫夏发出一声叹息似的笑:“如果是冤枉,倒也简单。只可惜,原本的主要责任人,也不完全无辜。”
  徐今遥低头琢磨了很久。
  她当然明白,所谓的“如果”,应该就是发生在好友身上的事实,但暂时还没联想到感情方面,只以为祁纫夏正为了某件事故处置的公平性犯愁。
  “那就让另外的责任方接受应有的惩罚,然后……稍微退点赔偿给原本的那位‘主要责任人’?”
  徐今遥说得不太有底气,又惭愧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原先那位承担了多少,不过你既然说他不无辜,就别有太多心理负担。只要没对人家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重新算算账也不晚嘛。”
  祁纫夏眼神黯然,轻轻吐出半口气:“糊涂账。难算。”
  徐今遥听出来几分难言之隐的意思,聪明地不做追问,转手从锅里捞了一堆菜,小山似的叠在祁纫夏碗里。
  “你数学那么好,连你都觉得难算,那必然是史诗级别的坏账。”她的目光柔和安定,好言劝抚道,“要我说,统统丢一边去。干坏事的又不是你,操那些心做什么。”
  祁纫夏的眸光忽地一顿。
  刹那间,醍醐灌顶。
  徐今遥说的对。
  犯错的不是她。
  她不该这里患得患失。
  “谢谢你,今遥。”祁纫夏说得无比诚恳,“是我自己钻进死胡同了。”
  徐今遥豪气地挥挥手:“咱俩谁跟谁,谢什么呀。”
  又朝着她的碗努努嘴:“再不吃就凉了。”
  祁纫夏把没说出口的、更加偏激的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置之不理,不如付之一炬。
  *
  年关将近,一月底就是春节。
  李素兰给祁纫夏打了电话,说是今年过年要回黎川。
  “你平时够忙了,上个月还飞国外出差,妈也不想你跑来跑去。前几年过年,都是你来青州陪妈一起,今年还是换我回来,咱们在黎川,好好过个年。”
  祁纫夏自然乐意。
  不过李素兰紧接着说:“夏夏,我还是想……住我们原来的房子。”
  祁纫夏一怔。
  “您说,仁化路?”
  “对。就是那儿。”
  李素兰话里有些惆怅,“我昨晚梦见你外公外婆,醒来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你读幼儿园那年。我想着,那间房子不能总空着,要有点人气才好,将来等我百年之后……”
  “妈,说什么呢。”祁纫夏立刻打断她的话,“您想回去住,我叫保洁上门收拾就是了,又不是不肯。好端端讲那些话做什么……”
  李素兰自知失言,急忙改口:“好好好,我不说就是了,你别往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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