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谭王更用了三分力拧着柳莹莹的腕子:“他是无信之人,我要撒手了,他就不撒了,我擎等着输么?没门儿!”
柳莹莹疼得脸颊惨白,鬓边步摇打秋千般晃动着,她又哀告冀王:“清河大王,奴奴太疼了,求您撒撒手……您若心里还有半分怜惜奴……”
冀王箍着她笑道:“我怜惜你不假,可我也不能向他认输呀。”
那嫩藕般的玉臂,呈现出奇怪的角度,柳莹莹痛苦地惨叫。
冀王瞄了一眼,又杀气腾腾地看了一眼谭王。谭王一挺肚子,毫不相让。
冀王道:“好吧,是他不懂得怜香惜玉,但我的脾气也从不认输。小美人,我包你不疼了。”他那条健壮的手臂慢慢移到柳莹莹的脖子,用力勒住。柳莹莹脸色煞白,旋即发紫,双眼上插,两脚乱蹬。大家还在瞠目,冀王更用了三分力,只听颈骨“咔嚓”一声,他再撒手时,柳莹莹已然瘫软地滑落到地上,一头高髻散开,珍珠的钿花和珠串散了一地。
冀王看了她一眼:“我不会输的,我得不到,你也别想得到。”
转身随便到女乐班里拉一个吹尺八的歌伎,说:“就你吧。”
杀人不眨眼,也不论场合。
大梁君臣何尝见过这样的情景!
从未见过,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叱骂又不行,陪笑又不宜。官家好半晌才说:“冀王何必,天涯何处无芳草!”
冀王搂着瑟瑟发抖的歌伎,笑道:“陛下,不是在乎这一个女人,而是在乎和我抢女人的那个人的态度。”瞥了谭王一眼:“如今,谁还怕北卢呢?”
官家的面色又转过了,寡薄地笑着,淡淡地说:“兄弟之邦,何必如此?既然挑了人,那么冀王早些休息吧。”又对谭王说:“为一个勾栏女子,何必动意气?大王看一看这里还有没有看得上眼的,实在没有,朕让教坊司再送一批来你挑。”
谭王今日也够没脸了,何至于真个为争漂亮女娘折腾?亦是随便从女乐中抓了一个娇柔瘦怯的,而后恨恨地说:“有什么好挑的!吹了灯,脱了裤子举起腿,下头都他妈一样!”在歌姬的屁股上狠狠捏了一把,说:“走吧,今晚让你爽利到天上!哼!”
好好一场大宴,搞到玉碎香消地收场,叫人掩面。
官家看了柳莹莹的尸体一眼,皱眉说:“厚葬她吧。”
转脸又看了一眼仍抱着歌伎的新太子凤杞,恨铁不成钢般重重一跺脚:“太子回东宫去吧。明儿酒醒了,好好写自劾请罪的折子来。”
又看了一眼在一旁脸色发白的晋王,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第17章
凤杞跌跌撞撞回到东宫。
这是他入主东宫的第一天,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然而也只有这里可以让他避世。
被寒意浓浓的秋风一吹,他的酒醒了大半,刚刚那些恃酒逞勇的举动让他非常后怕,以及回顾起来,突然觉得羞愤难当堂堂太子,第一次放胆开口,却是为了抢一名官伎,只怕这会成为他永恒的污点,被史官们记录下来,被民间流传开来,被任何时候那些台谏的官员拿出来指责他、羞辱他,让他一辈子为这件丑事抬不起头来。
但他低头看怀里的女子时,那羞愤感又在秋风里飘散了。
他低声安慰道:“娉娉,你莫怕。”
何娉娉低声说:“我不怕。可你……”
凤杞又说:“我不后悔,真的。他们是禽兽,心狠手辣呀。幸而你得以脱身,我也算值了。”
何娉娉的泪水滚热的,浸湿了他胸前的衣服,她哽咽着说:“太子,我不知道怎么谢你!”
到了屋子里,伺候太子起居的女官和宫人恭立在那儿,冷眼看着她们的新主人和一个低贱美貌的勾栏女互拥着走进来,都是例行公事地给主子问了安。
凤杞一屁股坐下来,浑身像被抽干了一样,酒劲儿仍然没有散完,他还是不受控制地喋喋不休:“娉娉,我不用你谢我。你现在相信我说话算话的吧?被那些老家伙弹劾又有什么可怕的呢?他们嘴上仁义道德、礼仪法度,其实在教坊司里填词听曲,比谁都热衷,还引以为雅事。所以我怕他个毬!写自劾折子就写自劾折子,大不了他明天就废了我,我早就不想干了!……”
何娉娉的手捂住了他的嘴,嗔怪道:“别胡说。”眸子左右扫了扫,示意他注意人言可畏。
凤杞握住她的手,低沉地喊:“娉娉……”
何娉娉看着他,心里一柔。
凤杞喃喃地:“一直只听你唱曲儿,你拒人千里似的,我还是第一次……握你的手。”
何娉娉轻轻地叹息,微微地蹙眉,抚着他的脸颊含情脉脉。
凤杞说:“我知道你三代之上原是好人家出身,命运不济罢了。你放心,我一定敬重你,纳你进门一定守礼!”
何娉娉的泪水突然掉落在他的脸上,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发出满足的噫叹,最后瘫软在高椅上,说:“隔壁有空客房,你不必趁夜赶回去了。我今儿酒多了,要早点睡,明早上还要写自劾折子请罪呢。”
凤杞第二天起床,中酒而头疼欲裂。
他强撑着问了一声:“什么时辰了?”
有内侍在门口回复:“回禀太子,已经卯初了。”
凤杞掀起被子起身,几个宫人比他还快,趋步过来为他穿袜披衣。
“那个……”凤杞一边揉着头,一边往陌生的门外瞥了一眼。为首的女官立刻说:“这是东宫,自然不能进出自如,在等太子的示下。”
凤杞对她的了然有些不好意思,借口头疼掩着额头和眼睛,说:“送她回去吧,昨儿这一吓,只怕多少日都恢复不过来呢。然后给我准备笔墨,我要写折子。”
他这纨绔子弟,平日里给勾栏里的娘子们写曲子词写得行云流水,这日写一封自劾折子写得头都要炸了,好容易凑足了字,自己读了一遍觉得狗屁不通,可又改不出来,只能硬着头皮往折本上誊写。
好容易写完,凤杞说:“我得去垂拱殿谢罪了。”换一件青衣,捧着新写的黄檗纸,缓缓到了垂拱殿前。
这是皇帝召见大臣们听政的地方,有可以容纳东西两府及六部官员的大殿,也有谈私密国事的小阁。四周静悄悄的,等候召见的官员在外值庐等候,看见新太子畏畏缩缩来了,都悄悄掀开窗帘门帘看热闹。
凤杞羞愧难当,在殿前石板地上跪下,对值守的内侍说:“臣凤杞来向父皇请罪,请中侍传个话。”
内侍宽慰了他一句,进到里面很快又出来了:“太子,官家正在谈紧要的国事,说暂时没有空召见。”他瞥了瞥一旁,努努嘴说:“要不太子也到值庐坐一会儿?”
凤杞哪好意思去和一帮道学官员挤值庐!宁可跪着。他摇摇头:“回禀父皇,儿子没脸,倒是在这儿跪着等候的好。”膝头虽疼,也比丢人现眼好。
不过也就这一说,跪到半个时辰朝上,膝盖就开始钻心的疼起来。凤杞咬着牙忍受,把手里一卷黄檗纸举得更高。然而又过了半个时辰,实在疼得有些跪不住了,他悄悄问:“官家今日召见的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