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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温凌顿时色变,一点点绮念也顿时消失了,他起身向外问:“来了多少人?”
  外头答:“先到了两三万的样子,后队估计也不会太久。”
  “我马上来。”他起身,看了看梁下的鹩哥,伸手摘下了鸟架,一并带着。
  他和他的人说话都用靺鞨语,对凤栖很自然地转换成官话:“我要去处置事务了,鸟我先带走。”
  凤栖已经能够听懂七成的靺鞨语,刚刚一段对话很简单,她完全听明白了,但还是装得不明白的样子,紧张地问:“是不是很急的事?又要打仗了?”
  温凌对她笑了笑:“没事,我弟弟来了。”
  “他……不会对你不利吧?”凤栖小心地看着他。
  温凌涩然一笑:“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看手中鹩哥双目望天,还在那儿背诗呢:“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3)
  这鸟真是聪明。
  他倒也不由真心爱惜了几分,拔脚走出后院,往外而去。
  鸟架挂在他日常办理事务的花厅外,开轩窗就能看见。鹩哥虽然不好看,但会吟诗的鹩哥外形如何就不重要了,温凌看着这鸟儿在绿竹和青松的衬托下拍着翅膀,一副安逸的模样,不由笑了笑,然后才收了笑容,严肃地问自己的心腹:“幹不思派的人来了没有?”
  “来了。”
  “提了什么要求?”
  “只说要进城休整。”
  温凌一声冷笑:“我到哪儿他就巴巴地跟到哪儿,无非是大寒天的粮草紧缺,想过来蹭饭!蹭完再和我抢功!他仗着父亲信赖他,天天来膈应我!”
  一拍桌子,吓得窗外的鹩哥扑闪起翅膀,“呱呱”叫了两声,又用温凌的靺鞨语说:“膈应我”“膈应我”……“啪”“啪”,这学的是拍桌子的声音,也惟妙惟肖。
  温凌气中乐了,对窗外道:“傻鸟!”
  回头心思已经平静下来了,对心腹说:“我肯定还是得见一见他的,怎么说都是亲弟弟。他好酒色,赶紧把应州城里的女乐和舞姬都集中过来,再找些好酒好菜。但是只许他带五十名亲兵进来,就跟他说:城里地方小,我的人驻扎进来都不容易;他想要全部进城,除非全部睡大街上。”
  应州节度使府很大,但温凌不打算让弟弟住进来,他叫人驱赶了外围一圈民房里的百姓,打算让弟弟一行住在民房里。又把不远处的一个市集赶空了,堆上柴火,打算按靺鞨的风俗柴燎祭天,表示对弟弟的欢迎。
  凤栖在节度使后院,很快听见了外头隐隐的热闹的声音。
  她虽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是因救下了节度使府里的女眷们,几个小丫鬟对她很是感激,自愿地说:“娘子如果想知道外头消息,奴们可以去打探。”
  “你们怎么打探?”凤栖问。
  小丫鬟说:“前院的家丁,后院的婆子,角门上的门子,都有熟悉的人。奴们是没脚蟹,可他们对应州城熟络得很。大王也不禁止他们日常采购菜蔬,其他消息打听不到,外头市集里发生了什么难道还有打听不到的?”
  凤栖笑了笑:“好。就说我要买擦琵琶弦轴的松香粉。”
  不需要多久,一条条消息就过来了:
  “说是又来了一位大王!不仅个子高,还胖,空生了一个好下巴,腮帮子的肉鼓鼓囊囊的!凶神恶煞似的,手里的大刀还在滴血!”
  “对,市集都拆掉了,搭了一圈营帐,说要在那里过夜。营帐中间已经燃了篝火,现在好多戴面具、带铃铛的萨满女巫正在跳舞,围着的人吃肉喝酒,好不快活!”
  “杀了青牛和白马祭祀,又说要杀人祭天,好像叫到应州的监牢里瞧瞧有没有死犯去了,啧啧,应州只有秋决才杀人,现在快过年了破了这个例,只怕不吉利。”
  …………
  应州离中原近,一直是北卢的契丹人和汉人混杂而居,沿用汉俗最多,也过契丹的节日,但对靺鞨的风俗自然是一毫不知。
  凤栖一边拿松香粉撒在琴轴上,一边调弦,心里好奇,描摹着这位胖乎乎的大王的形象。
  他与温凌不和,又与温凌抢功,还厌恶汉家的文化。这不是个善茬儿,但未必不能利用。
  大约到了三更天,市集上还能隐隐传来歌舞声,偶尔传来歌姬舞姬的尖叫。
  但总的来说已经安静多了。
  唯有节度使府的花厅还传来切切嘈嘈的乐声,有些热闹。
  凤栖胸口起伏,想了很久,终于对溶月说:“给我换一身出客的衣衫,把我的琵琶给我。”
  溶月对她层出不穷的奇思怪想已经吓傻了:“娘子你要做什么?”
  “我要去花厅。”
  “去花厅做什么?”
  凤栖看了看一脸警觉的溶月,笑道:“去见见未来的小叔子。”
  “叔嫂……也可以这样子通问吗?”溶月好半天憋出一个问题。
  凤栖说:“也对。别拿琵琶了。今日厨下做的胭脂鹅和秋山笋味道不错,叫各盛一份,再热一壶好酒。我去送夜宵,总可以通问了。”
  第58章
  花厅在单独的一间院落,已经被冀王的亲卫把守住了。
  凤栖与溶月端着酒菜到门口,几个亲卫有些诧异,但还是冷冷硬硬地说:“王妃请回吧,大王忙着呢。”
  恰好里面传出歌姬的弦乐,一会儿又是柔靡的歌喉:
  “今宵酒醒,是处华年,隔江后.庭花犹唱,甚凄凉……”
  里面有个年轻的大粗嗓子用靺鞨话喊:“不好听!一句词曲里拐弯唱半天!来首羯鼓爽快的!”
  凤栖冷了面孔对门口的亲卫说:“哦,果然是好‘忙’啊。”
  亲卫也觉得尴尬,恰好又听见里面羯鼓响了一会儿,那大粗嗓门哈哈笑起来,用带着奇特尾音的靺鞨语说:“这个好!晚上就她了!”
  里面温凌语调冷冷的:“喜欢就归你,没什么大不了的。正经事儿还说不说?”
  “说,当然要说。”里面道,“那么其他人都出去吧,远远的。”
  稍倾,侍酒的丫鬟、乐师、歌姬、舞伎都退了出来,其中一个高个子的舞伎披着斗篷,露出挂满璎珞的紧身舞衫,一脸很紧张的样子。
  旁边人在劝她:“被四大王看上了,也好事啊,他万一肯带你走,收你做个侧妃,岂不是你的福运来了?”
  那舞伎低声泣道:“这是哪门子福运,我只怕今夜就保不住命了……”
  大家劝着她放宽心,然而终究不是自己亲历,所有的劝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一批人都走净了,凤栖仍执着地捧着托盘在门口等候。
  温凌的亲卫有些急了:“不是,王妃……”
  “你不帮我通报大王,我就这么等着。”凤栖撇着头,一脸傲慢。
  里面已经传来了温凌和幹不思的说话声,大概压低了声音,不太清晰,凤栖勉强能听出一些靺鞨语的词汇:
  “郭承恩”;
  “南梁不足信”;
  “别中了美人计”;
  “自顾不暇了还顾他们?”
  …………
  那亲卫终于急了,大吼道:“请王妃离开!”
  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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