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他……今日就是领兵南下的。”凤栖说。
高云桐点点头:“我知道,军市里前几日就有了兆头,打马蹄铁的人非常多,我还做苦力去运了几次粮草,大多是可以随身携带的干粮、肉干、酥油什么的,但没有新添棉衣皮袄,所以不是去北边。”
他又分析道:“温凌只打算劫掠,不打算攻陷并州城。现在并州城外驻扎的是郭承恩的军队,估计他是冲着郭承恩去的。”
凤栖听他很懂如今的局面,正想问问郭承恩的事情,曹铮怎么会选择送个假人头来,但觉得脑瓜子里还是有些昏沉,“郭承恩”三个字说了两遍,舌头就是捋不直一般,怎么都说不准确。
她揉了揉脑门,说:“怎么有点想吐……”
高云桐自己是好酒量的人,想不到她的酒量居然那么窄,眨着眼睛有些担忧:“要么,你在河边吹吹风,看能不能散一散酒气。”
“我是想问……”她仍欲逞强,要把南梁的事务弄清楚前因后果。
突然,溶月哆嗦着低声说:“那边来了几个人!”
高云桐正对着街口,反应比溶月还要快那是几个巡逻的靺鞨士兵,今日竟然巡到了河边。他们仨有男有女,挑了个河边人少的地方聚集谈话,这么正儿八经地就说话,怎么看怎么显得鬼祟。
他最快的反应就是笑嘻嘻来了一句:“你还害羞么?这里没别人。”
揽住了凤栖的腰肢,带向自己的胸口,电光石火间也顾不上犹豫不决、不好意思,俯首亲了下去。
凤栖其实昏沉沉的,反应还没那么快,瞬间只觉得他柔软的嘴唇亲在她嘴角,微微碰了一下就分开了,但耳鬓厮磨的样子还在,脸靠着脸,胸膛靠着胸膛,细看能看到薄薄的距离,但远望说不暧昧都没有人信。
凤栖凤目圆睁,想抽他一个耳光。
但手刚伸出去就被他握住了。
“你”
说了半截的话也被他的嘴唇堵住了。
明明被寒风吹了很久,他的嘴唇却很暖,也不似看起来那么刚毅坚劲,而是充满着少年人的弹性和生机。
吻了她一会儿,他微微地分开,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不能闹。”
然后,依然靠得极近,似乎随时准备着:如果她发出声音,会把大家伙儿拖入危险,他就再次堵上来。
凤栖反应慢半拍,但现在也已经清醒过来了。
这样寒冷的冬夜,莫名其妙在寒冷的河边瞎逛的人,自然叫巡逻的人觉得有异,而他们仨经不起盘问。
穿着士兵衣服的溶月已经恐惧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离得近的凤栖看到她脸色已经毫无血色。
离得远看不出端倪,但如果这几个巡逻的士兵靠近了,第一会发现溶月是女扮男装,第二会发现高云桐不通靺鞨语,是个冒牌的“李鬼”。
唯有“人约黄昏后”这种场境,勉强说得通他们鬼祟的表现:要避开众人,过来偷个情、亲个嘴儿,再或者上下其手一番,总不宜落别人眸中,惹人讪笑。
她心里很是委屈,可谁叫她是这里唯一穿女装的,还背着一把琵琶,天然就像是这河边的歌舞伎或画舫上什么勾当都肯的船娘。
她抽回被高云桐捏住的手腕,撑在他胸前,看似如胶似漆,其实是再间隔开一点彼此的距离。
暗暗告诉自己:为了逃命,演戏就演一回罢!叫这小贼占便宜了。
巡逻来的靺鞨士兵那里传来偷偷嗤笑的声音,大概是刻意看了一会儿这不花钱的“妙哉景致”,才高喝道:“你们几个在河边鬼鬼祟祟做什么?”
“哎呀!都叫人瞧见了!”凤栖赶紧装着羞涩扭开身,迅速地思忖了一下,打算用不太娴熟的靺鞨语对付过去。
还没开口,孰料高云桐竟一口熟练的靺鞨话,扭过头笑嘻嘻毫无紧张:“哈,哥几个,见笑了!我是军市那边隼字猛安、第三队谋克的人,今日不该我的班,嘿嘿……出来寻些乐子。”
巡逻的人中一个长官模样的走近几步,打量着暗夜中沿河而立的三个人,特别是看了看背着琵琶的凤栖,终于笑了笑,旋即又肃穆:“不是各谋克都配备了营伎么?还出来打野食?”
高云桐说:“这个琵琶弹得好,比那些只供出火的木头娘们儿要有趣。要不要叫这小娘在画舫上弹一曲给大家伙儿放松放松?”
凤栖红着脸、垂着头,心里骂着高云桐祖宗十八代,但也想,真到了不得不抛头露面给这些家伙奏曲儿的时刻,也说不得只能再丢一回人了。
于是也慢慢把背上的琵琶从丝绒袋子里取出来,拨弄了几下,说:“哎呀,弦音还不大准……”
那巡逻的长官摆摆手止住了:“不必了,身上有军务,不能耽搁。不过,你也该记得大王严命,应州平定之后,财物可自取三日,十缗之内归自己,其他全部入库。此外,除了配给的营伎,军士不得随意劫掠民间女子。”
高云桐嘻嘻笑着:“这个不是劫掠的民间女子,她本就是个花娘,吃这碗饭的,色艺俱佳。我们也认识好几日了,熟悉得很,她也很喜欢我。”
那手很不安分,很自然地搂紧了凤栖的腰,使她靠近自己,一副亲昵的神态。
凤栖肺都要气炸了,浑身僵硬,却又不得不演戏,强笑着推了推他的胳膊说:“客官,众目睽睽的,不要这样子……”
巡逻的士兵们都笑起来。有几个歪着头打量起来。
高云桐适时说:“不过,今晚是小弟我的。”
那巡逻的长官皱皱眉,终于说:“不能在外面过夜,这娘们儿也不能带回去。你赶紧地找个地方把事儿了了,不然弄出幺蛾子来就要军法处置!”
高云桐嬉笑道:“是是是!那一定的!求长官不要告诉我们谋克的千户!”
那人笑了一声:“我懒得管闲事。”
手一挥,带着巡逻的士兵离开了。
凤栖他们仨还能听见士兵们松散嬉笑的声音:
“别说,确实比应州的营伎要长得俊俏水灵。”
“俊俏也就罢了,远远的看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但水灵你也晓得?上手摸过?”
“欸,今儿是他的;明儿咱哥几个也去隼字猛安、第三队谋克那里打听打听,是哪家画舫上的小娘,那不就能亲自上手摸一摸了?”
…………
最后那长官一声断喝:“皮都痒痒了?!‘打野食’合规矩么?……赶紧地收神!专心四处巡查,可疑人等立时要发现,当心幽州城的事儿重演!”
那些笑嘻嘻的声音才戛然而止了。
高云桐松开了凤栖,刚说了半句“对不”,就见她那小爪子气哼哼地朝他脸拍了过来,急忙又一把捏住她的手腕,埋怨道:“干嘛呀!事急从权,这道理你难道不晓得?”
凤栖被他捏着手腕动弹不得,气呼呼说:“反正你不是个好人!记得你欠我一个耳刮子。”
身子一扭,他手松开,她权衡了一下,也没有再打。只是她那张脸,不知是不是由于喝了烈酒的缘故,始终红得热辣辣的。
第69章
平日骑马逛应州城,半天就能跑完整座城,但靠两条腿走路,就觉得前路漫漫,不知道何时何处才是尽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