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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高云桐看了气鼓鼓的凤栖一眼,说:“我那小娘子也会逮野兔子,鼻子也好得很,可惜她没有狗头可以赔给你。”
  “哐”的一声,火堆边飞过来一个土坷垃,高云桐反应比那灰狗快,一偏脑袋躲开了。土坷垃砸在地上,跟过来的那条狗惊弓之鸟似的,夹着尾巴飞奔着逃到了灌木丛后面。
  凤栖斜瞥过来,说话若有杀气:“赔就赔,我有钱。叫他开个价!”
  村夫不意一个小娘子如此彪悍,愣了愣说:“总得二十个铜钱!”
  凤栖打开随身的褡裢,踟蹰了一下:里面都是珠宝和金叶子,一屑屑都比二十个铜钱贵。
  但又不愿意被这个村人和高云桐那个村夫瞧扁了,咬咬牙打算赔一片金叶子。
  高云桐对她摆摆手,说:“行吧,钱我赔给你。值什么,那么闹?但是你家狗头只是那么小一道口子,养几天就好了,二十个钱也太贵了!十个钱,爱要不要。”
  村夫愣了愣:“那也太少了!”
  两个人为十文铜钱争多论少,终于以十五个钱成交。
  高云桐数出了一把铜钱递过去:“你数数。”
  那村夫很仔细地数了数,才说:“正好,那就算了。”
  然后悄悄说:“喂,看你人不错,给你句忠告:娶妻娶贤,别为着脸好看,娶只母老虎回家。”
  瞥了凤栖一眼又悄悄说:“不过这乱世娶老婆也不容易,能有个肯跟你也不容易。到手了,女人家就要好好管教,看她瘦怯怯的,估计就是嘴凶,没啥力气,打不过你的。你只要管到她每根骨头都服帖了,任你搓圆捏扁,你享福的日子就来了。”
  高云桐笑道:“知道了,谢谢你的忠告。”
  接着又问:“这里是不是靠忻州很近了?”
  村夫说:“喏,翻下那座山头,下面一片谷地,修着城池的地方就是忻州。不过这阵子查凭由查得很严呢,轻易不放人进城。怎么,你们是到忻州去的?”
  高云桐点点头:“逃难来的,到忻州避一避。凭由什么的,我们都有。今天晚上,可否到你家里暂住一晚上,我们给钱。”
  村夫欲待不答应,大概是眼热那铜钱,踟蹰了一会儿问:“我们家就是茅草土屋你们肯给多少钱?”
  高云桐说:“你给我们两间住人的屋子,给你一百五十文,几乎相当于壮劳役干一天的活了。供热水,供饭,另外给你折算,总不低于城里的茶馆,怎么样?”
  价钱听着还不错,村夫讨价还价一番,答应下来。
  凤栖一边跟着他们往山坳的村庄里走,一边翻着眼睛嘀咕:“随随便便就住别人家,万一遇到匪人怎么办?”
  溶月也跟着帮腔:“可不,咱们家娘子可从来不住乱七八糟的地方。”
  然而看到山间那个勃勃的小村庄,两个人都闭上了嘴。
  村庄虽然不大,但也有七八户人家,村子里鸡犬相闻,屋子周围每一片高低不平的土地都被辛勤地开垦出来,种了点白菜、萝卜,还有被白雪盖住的麦田。那村夫家搭的是几间茅草房,但土墙夯得结实,屋顶的茅草絮得厚厚的,里屋四间,家里人为了一百五十文铜钱,都乐意挤一挤,让出来两间卧室,一间大的归高云桐等男人们挤一挤,一间小的让凤栖和溶月单独住。
  凤栖和溶月睡了几天的漏风帐篷,现在居然有了屋顶!没有什么比这更好了,当下就不想走了。
  农户人家图赚点小钱,但待客也是热情真诚,很快烧了热水送进来。农家小媳妇嘴也挺甜:“两位小娘子一路肯定累坏了,热水洗脸擦身也能解乏,这两桶水用完,我再给你们打两桶洗洗脚。”
  确实,一路风尘仆仆,从应州节度使府里逃出来时的热汗冷汗全粘在身上,湿了干,干了湿,在外面考究不得,但晚来睡觉时就会觉得浑身又粘、又痒,气味也谈不上宜人,知道条件不够,只能硬是坚持着。
  现在热水足够,两个人互相帮助着用皂角热水沐发擦身,又好好泡了泡腿脚,身上一干净,浑身都暖烘烘的舒服起来。
  头发晾到半干,外头又喊吃饭。
  凤栖和溶月松松地挽了头发,打算尝尝农家菜来抚慰自己的辘辘饥肠。
  一出门,正好看见那几个男人也说说笑笑出门,身上也散发出皂角的清新气味。
  溶月悄悄捅一捅凤栖,对其中站在后面、却仿佛仍是焦点的高云桐努一努嘴,偷偷对凤栖耳语:“诶,那小贼洗干净脸,长得还怪白皙英俊的。”
  凤栖早就看到他了,此刻淡淡地“嗯”了一声,瞥过眼看远处的山和勾勒山上劲松枯树的那一缕缕夕霞。
  第74章
  农家菜以菜蔬为主,好在有高云桐他们的猎获,白菜野雉炖一锅,薯芋(山药)兔子烤熟蘸酱,一大锅杂米饭,配着热腾腾、菜多肉少的山肴,很快就见了底。
  凤栖溶月也从初始想着就有些嫌弃,到后来,在餐桌上必须放下身份和男人们抢着吃才行。
  吃饱喝足,村夫村妇们早早地就歇下了,凤栖和溶月闩上门,在松软的床上也觉得这必然是极为舒坦的一觉了。
  溶月把凤栖的被窝铺好,笑道:“奇怪,明明在应州住得也好,怎么睡了几天漏风帐篷,今儿倒觉得这农家的土炕土棉被也舒服得紧?”
  她这一阵也累坏了,很快打着鼾沉沉入梦了。
  但凤栖被她的鼾声搅闹得睡不着,又不忍心推醒她,只能自己在床上翻来覆去,溶月也一点都没觉察。
  俄而,凤栖听见隔壁高云桐他们住的屋子传来低低的交谈声,她凝了神,隐约能听出他们在讨论接下来的路径。
  “忻州亦是谷地,但穿过岭中小道,可以在西北方伏击靺鞨的军队。我们去劝说刺史马靖先从温凌后面包抄,可行不可行?”
  “不可行。”这声音一听就是高云桐的,“忻州刺史是关通举荐的人,从来就是钻营的一把好手,遇事的缩头乌龟。上回幹不思来时一路粗鲁无知,要伏击效果更好,但忻州出了一兵一卒没有?”
  “忻州于并州宣抚使是言听计从,关通那死阉竖一直没在曹将军那里得到好处,你想想,他愿意帮曹将军?!”
  凤栖心想:果然一个家要坏,先得从内部坏起;一个国要坏,也一样从内部坏起的。
  暗叹一声,继续凝神听着他们谈话。
  “那我们去忻州有什么意义呢?刺史连并州节度使和晋王的话都不听,还会听我们几个的?”
  “他不会听,但并州有曹将军和郭承恩,也不会那么轻易被攻破。”
  “靺鞨的心思,绝不是讨要粮食那么简单。从燕国公主的信中,我们知道云州城坚,大漠荒芜,可知冬日作战都是愚蠢的,而云州到靺鞨的中都,这一条线拉得太长了,他们迟迟不肯交割幽州、易州这一线的城池,确实有补给不足、必须倚赖一路城池的缘故。现在要下云州,则幽燕的补给也是鞭长莫及,所以必须要得富庶的并州。”
  凤栖听见手指划过粗糙桌面的声音,而高云桐的音色坚定而有特色,她几乎都可以想象出他挑眉环顾的模样。
  他仍在头头是道地分析:“你们看,并州若不敌,我大梁就再无屏障可以阻挡靺鞨的铁骑;但只要并州打几场胜仗,靺鞨必有顾忌,知道晋地山河表里,易守难攻,不会硬要啃这块硬骨头。但是,两国的脸是一定要撕破了这也是当年宋相公早就推测到的,可惜官家不肯听,不愿意想这两国盟誓迟早会破裂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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