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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高云桐说:“你道这一角金叶子少?买驴肉火烧可以买一筐!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两个人压低声音吵吵着,眉宇里神飞意动,说不尽的往来眉眼官司。所幸是凤栖男装,还不大惹眼。
  最后她捅他一肘子:“别废话了。曹将军既然是磁州知府接待的,咱们只管往知府衙门那里探听消息去。”
  “省得。那么多金子,人家小伙计已经把知府后院从管家到掌采购的小厮的名单都告诉我了,只消打他的旗号,可以在后衙探得消息了。”
  民间这种活泼泼的机簧灵动,凤栖也不如他懂,瞥眼见他踌躇满志的模样,心里倒觉得他颇为有趣。
  第119章
  晋王凤霈喝得半醺,摩挲着胀痛的脑门。举杯消愁愁更愁,他自知这次改藩是因为靺鞨人那句“禅位”,自家哥哥的猜忌只怕已经到了绝顶,自己能在磁州勉强待下去不闹出幺蛾子来,就已经算是天恩了。
  可是心里焉能不犯愁呢?女儿在温凌军中,据说惹翻了冀王,还不知被怎么折磨着;唯一的儿子似被架在炭火上烤,自古的废太子能留一条命就不错了;妻子家人全数在汴梁,跟人质似的在官家眼皮子底下。自己一向只顾吃喝玩乐,以为是能避世,结果是事到临头一个贴心能干的人都没有!
  他和曹铮求了几次情,曹铮态度总是很好,好言劝慰他放宽心,但他稍有所请,曹铮就一脸为难,“这……”都要“这”半天。
  “点一盏好茶来,我中酒头疼。”他吩咐身边的侍女。
  侍女一丝不苟地用“七汤法”搅打茶末,七次注水,成一杯浮着雪沫乳花的茶汤,还简单绘了一枝兰花的“水丹青”,战战兢兢送来给凤霈饮用。
  凤霈呷了一小口,摇摇头叹息道:“茶叶放太久了,香气不足;你的手法也偏于僵硬,未能打出乳花香来。”
  那侍女羞惭地垂手称是。书此
  凤霈又喝了一小口,把茶盏丢在案桌上,叹了口气,盯着不远前摆着的一盆杜鹃花,问:“我要的新茶,有没有?”
  侍女低头回复:“曹将军说……一时买不着……”
  凤霈重重一拍桌子:“哼!他就是敷衍!”
  心里知道曹铮并不算落井下石的小人,只是谨小慎微罢了,但这口恶气不向他撒,又向谁撒?!
  侍女怕在他身边招惹他的怒火,小心翼翼说:“要么,奴再去知府管事的那里问问?”
  “嗯。”
  俟侍女走了,凤霈闭上眼睛,又是愁上心头。
  但想也无用,只能强迫自己换着想其他的事,比如昨晚知府安排招待的乐伎中有一个,洞箫吹得不错,今日是个满月日,正宜让她在月下吹上一曲《望海潮》,再品些小酒,或能忘忧。
  倒没多会儿,那侍女又回来回话,这次有几分高兴:“刚刚管事的说,弄到了一饼好茶,是专程从并州送来的。”
  “并州送来的?”凤霈有些奇怪,但未多想,只自嘲地说,“并州不赶紧锁城戒严,还敢放茶马商人出来贩茶?”
  但只想到茶,哪管他并州洪水滔天!
  于是说:“那研一些来尝尝。”
  好容易等点茶的过程结束,凤霈呷了一口茶,皱眉道:“这是骗子吧?分明就是本地的粗茶,做成小龙团的模样,但香气完全不对,还有些苦涩!”
  气得把一盏茶泼到地上,骂那侍女:“你怎么蠢得猪一样?这茶炙起来的香气不就能品出来好坏了吗?还巴巴地弄给我喝!你是不是收受了知府管事的好处?”
  侍女大气不敢出,好半天才在他“嗯?”的压迫下应答:“奴不敢。是送茶的小伙计说,这是姑苏女儿茶,奴奴听他好像懂点行,还说到了原是何家人才点得出的好茶味。”
  她怕犯忌,悄然看了凤霈一眼,却见这位晋王呆呆地凝视着面前那盆杜鹃,似乎想什么出了神。
  好半日,那晋王才说:“女儿茶?茶中何尝有这种名号?”
  但又不似发火,又过了一会儿又说:“那送茶的伙计还在不在?在的话叫进来,我要赏呢。”
  寻思着,要是故弄玄虚想骗他的,就好好赏一顿打;但要是有所指点晋王私嬖的侍妾姓何,擅长点茶,一般百姓无由得知必然是懂些情况的,当然要叫进来问清楚。
  他阴沉沉的,等侍女带着两个人进了他喝茶饮酒的花厅的那座庭院,更是板起面孔。
  花厅门口是曹铮派来“服侍”他的人。他听见侍女在门口解释:“这是给大王送茶的贩子。”
  “咦,大王何时吃这些市井贩子卖的茶?”
  凤霈气不打一处来,对着窗外喝道:“不错,我原来是不吃这些市井贩子卖的茶,但现在想喝点像样的点茶都不能够了,只能退而求其次了。你们问问曹铮去,他要是不放心这两个茶贩子,质疑他们的来路,只管先到知府的班房里拷问完再送过来,反正茶又不是饭,一顿没有也死不了!”
  晋王被软禁着心情郁闷暴躁,时不时端起大王架子拿人撒气,大家伙儿都晓得。
  门口几个人也只能陪着小心说:“不是……谁敢质疑来着?是怕民人冒充好货,气到了大王罢了。”
  凤霈大声嚷嚷:“我若是被活活气死,也不会是因为他们!叫掌院的把竹板子准备好了,要是骗子,打一顿撵出去不就完了!”
  越说越火,见手边是喝茶的瓷杯,“啪叽”就砸在了地上。
  晋王虽说已经式微,但到底还是官家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他的儿子,虽说都传要被废了,但废太子的诏书没有下来,那就还是太子。
  何况,晋王确实是个没野心的人,来往的不过是奇优名倡,所想的不过是纸醉金迷,绝不敢奓着胆子有所图谋。这一点,曹铮自己也很清楚,只是管个样子,犯不着真正得罪了他,叫人说起来自己落井下石而官家苛待兄弟。
  门口的人胡乱搜了一下两个茶贩子的褡裢和袖口,只要没有锐器,就放进去了。
  侍女打起帘子让两个茶贩子进门。花厅四处通透,说话声略高一点,外面就听得一清二楚。两个茶贩子看似很紧张,进门就跪在门前毡毯上,低低垂头,脸都瞧不见。
  凤霈也懒得看,他已经撩起袍摆,坐回了他的官帽椅上,盘弄着先一轮击拂的杯盏,头也不抬,虎着脸问:“这‘女儿茶’是怎么回事?味道也很一般,吹得倒像个真的。”
  茶贩之一躬身叉手一礼,说话倒不似举止畏怯:“不是茶一般,是要有会点茶的人。”
  凤霈“嗤”地一声笑,指了指自己的侍女:“我这个侍茶女使的点茶功夫,磁州城里只怕没有人敢说比她强半分了。”
  开口的那茶贩指了指身边另一个瘦瘦小小的:“只怕不如‘他’。”
  然后推了推身边那个,像呵斥似的:“怎么一点不上台面?跪近前些让大王看清楚呀。”
  凤霈厌恶地说:“近前来干啥?脏兮兮的一身,让你们进我的花厅已经很客气了。”
  只说:“这茶如何点?说说看吧。”
  凤霈眼角余光看到个子矮的那个凑过去在个子高的耳边说了几句话,悄声耳语,完全听不见,但不经意撇过的脸让他心里一咯噔,欲叫这人抬头让他细看,却又见花厅的槅扇窗外曹铮的人时不时会瞥过来瞧瞧里头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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