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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为什么呢?”郭承恩一挑眉又问。
  高云桐说:“靺鞨军所来,不外乎为了劫掠,官军人少,甚至可以分一杯羹,那么遭难最重的又会是谁?一旦没有土地、没有尊严、没有自由,变为靺鞨人的等下之民,从此任打任骂、肆意侮辱,想想都觉得可怖,活不下去时谁不揭竿?!”
  “百姓么……”郭承恩笑着摇摇头,“不行,组织不起来的,纵然是有些汉子有些英雄气,可是单打独斗怎么比得过严密的靺鞨军?说实话,现在叫我和温凌来一场,我也不敢,好在他这会儿在汴梁‘吃饱喝足’,大概无暇顾及我这里了。”
  说罢又是笑得扬扬。
  高云桐不多说话了,只说:“是。大帅请看这一叠,这是云州的线报。”
  郭承恩仍然说:“我怠懒看那么多字,你说说看。”
  高云桐便说:“云州城一直坚守,但城门每隔五日必开一次,驼队会前往城外几座寺庙送蔬食和稻麦。”
  “嗯。”郭承恩不动声色,“云州是北卢人掌管,信奉佛教,不算稀奇。我也信佛,所以也没有阻止过他们送吃的给和尚们。”
  高云桐说:“是,云州再北,则为戈壁,五六月间水草或会多些,但到底还是戈壁,不宜大支队伍生存。但过阴山和河套,也有线报,不闻大军过境,也没有向西域或更北的蒙古乞怜的。”
  郭承恩的小眼睛眯了起来:“你是说,北卢那位老皇帝,一直就躲在云州附近,用寺庙作为掩护,并没有再往西或往北逃窜。”
  “北卢的佛寺一直得皇室扶持,占有大片僧田或草原,云州外环山,佛寺自有耕奴,另修石窟,宛若屯田一般,若是要藏北卢皇帝及几百上千的禁军,只消更换僧衣,假作剃度即可。”高云桐分析到这里,微微笑了,“靺鞨君王原是奉北卢为正朔,也是被其剥削到无法存身,兼有靺鞨公主被杀的事情,才打起反旗。这是旗号,也是投名状。”
  “可是我和冀王……”
  “冀王毕竟只是皇子。靺鞨酋首,是他父亲,掌权的是勃极烈会议,又非冀王一人。”
  “好一个投名状!”郭承恩笑起来,起身拍了拍高云桐的肩膀,“我没有看走眼,你是个聪明的读书人!”
  “小人也喜欢武事,所以投奔大帅。”高云桐笑道,“若个书生万户侯!南梁把我弃若敝屣,我就如没有活路的靺鞨人一样,岂不拣好枝栖息?”
  郭承恩笑道:“文武双全更是能耐,这次奇袭云州城外的寺庙,你也带一支队伍试试。其实带兵也不难,有经验了就好,你看跟着汉高祖的那帮子沛县将帅,哪个不是穷脚杆子出身?不就是练出来的经验嘛!”
  “多谢大帅!”
  “叫什么大帅!”郭承恩笑道,“你和乔二郎一样,都做我的义子吧。我栽培你。”
  高云桐不动声色说:“可惜我父母尚在,我们阳羡的习惯,寄名拜干爹也罢了,正式作为义子的,是要父母出具文书,相当于儿子出继给人家家,我们家就我一个儿子,不大好……”
  郭承恩于是也不动声色:“哦,百里不同风,千里不同俗,果然有这样的忌讳,也就算了。”
  郭承恩仍然很把他当自己人一样,送来一套很精致的札甲作为礼物,又送了一匹脚力极好的灰马。
  高云桐在曹铮那儿服刑的时候,在并州大营见识过一些,朝廷体制,除却京城的禁军之外,外军大多只算是“厢军”,服役的性质更多,远不如操练打仗的精兵,也幸得曹铮是官家的亲信,还能训练训练军队而不会被猜忌,不然,地方军伍不过是修修城墙、运运粮草的民兵或“刑余之人”而已,自然毫无战斗力。
  此刻观察郭承恩的军伍,他心底里是有敬佩的,这样一支就靠打仗卖命来换口饭吃的军队,确实把操练做到了精而准,远胜南梁朝廷的军伍。所以郭承恩也有底气跟了这家跟那家,不断从南梁和靺鞨吸血来充实自己的力量。现在又生了自立为王的心思。
  但欲望越大,漏洞越大。
  天气已经渐渐变得炎热,纵使是常年在北卢南境的郭承恩好像也开始嫌热了:操练一结束必然是卸掉皮甲和襜褕,只穿薄薄的竹布衣服;餐饭要吃炝腌胡瓜和凉拌豆芽,肉都吃得少了;晚上营伎伺候他入眠,必不可少的是供他“临幸”之后轮番给他打扇纳凉。
  而靺鞨部常年生活在燕山以北、八月都会飘雪、一年有半年是冬季的白山黑水间,汴京的暑热潮湿他们大概是还没有感受过。
  一支为主靠士气和骑兵所向披靡的军队,最怕的就是人马失去斗志。
  靺鞨军等无法适应汴京的气候,就必然会退出河南,在河北“吃饱喝足”之余也不会久留。但他要实现靺鞨酋首的长久统治和占有,必然会找一个傀儡,就像他们在幽州立了一个伪帝一样。
  高云桐白天跟着郭承恩学着操练军队、勘察地形、运用斥候,晚上在营地里,乔都管等人无非是召集营伎听曲吃喝,快活得不行,而他往往只作陪一会儿,就推说累得头晕,要早点回去休息,而被乔都管等人笑话一通。
  回到自己的帐篷后,亦不点灯,而是闭着眼睛琢磨以前看的《六韬》等书那些文字要加上实践和阅历,才能真实地浮现在眼前,从而在心里融会贯通起来。
  因为是在黑暗中闭着眼睛,眼前还时不时会浮现出另一个倩影,每每想起,甜蜜、悲酸、担忧会一起涌上来。
  这段日子为郭承恩看军报,汴梁和河北的军报一直是他最关注的。一个个惨不忍闻的消息,看得人心惊。磁州离汴梁不远,又靠近太行八陉,将来肯定是靺鞨重点要制服的地方之一。只恨自己没有足够的实力,不能立刻南下赶走这些侵略者;也祈祷凤栖能用她的智慧再次化解眼前灾难,等他前来。
  如果估猜不错,撑过这一轮洗劫,就是靺鞨退兵之时!
  炎热的南方确实让靺鞨人很不适应,且那么大的南梁土地,要收归治理谈何容易!
  勃极烈会议很快给予温凌和幹不思两路军队发来命令:
  另立新君,令他俯首称臣,每年按时送来岁币绢帛,乃至匠人、妇女,作为对靺鞨的进贡;
  沿路打服河北各路州府,务必使服从靺鞨的一切安排;
  温凌折回忻州,相机攻克并州;幹不思率队回析津府,相机攻克云州,捉拿靺鞨人最恨之入骨的北卢老皇帝。
  当然,靺鞨的国主也好好夸奖赏赐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只是两个人心中默默期待的太子之位,仍然没有任何尘埃落定的意思。
  兄弟俩在磁州城外安营寨扎,接着就将分道扬镳。
  温凌看着幹不思身上披金戴银的模样,只觉得好笑起来:“阿弟,眼皮子何苦这么浅?南梁的好东西虽然多,也不用拿出来装幌子嘛!”
  幹不思不屑地说:“装什么幌子?南梁有的是钱,这赤金的带銙、白玉的腰饰,乃至细腻光泽的丝绸都等闲得很!你没看他们王公贵族家里,吃饭用象牙的筷子、整块青玉旋的碗、整个水晶石磨的盘子!还有帝宫的后苑,那玲珑的石头、带香味的木材……啧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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