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然而,他好喜欢这样的气性,刚烈与柔媚娇艳相搭配,顿时叫人产生了征服和品尝的欲望。
何娉娉扭头说:“我原不配有气性,得罪冀王了。”
温凌只能撒开手,和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又缓缓说:“一见如故,不免想和小娘子多说两句,如果不慎得罪了,望你勿怪。”
客气得不像真的。
何娉娉知道凤栖与他的事,自己更是在男人堆里打滚了这些年,把他的心思摸得透透的。如果仅仅看他这个人,相貌英俊,身份高贵,甚至对她温柔教坊司里的小娘子们择人从良,这是想都不敢想的良配。
但何娉娉心里却毫无热气,冷静地想:不过是表象罢了。
她难免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阴悒之感,强颜欢笑也笑不出来。轻轻从他手里扯回自己的披帛,快步走了出去。
她燃起的小香炉把那篆香的香气慢慢被蒸熏了出来,是清雅的果香带着微微的蜂蜜甜香南边的人在这些细事上无比肯用心思。
温凌一直警告自己对南朝这些靡靡的事物要怀有警惕,不能沉溺。但现在她明明离开了,那帘子犹在风中轻晃,那篆香的味道和她身上的味道却让他失魂落魄一样,他连那一点起身离开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个人在床边坐着发了许久的怔,才听见他的亲卫过来敲了敲门:“大王,晋王那里来问大王好些了没,又说设下了便宴,问大王是否方便?”
温凌想:自己重要的话还没有对晋王说,这场便宴是非赴不可的。
不过原本刚来时,他极其理智地要凌逼凤霈同意靺鞨的若干纳贡的要求,酒宴上看到何娉娉抱着琵琶坐在诸位乐伎正中,那点理智似乎软弱下来很多,倒先与凤霈喝了三盏酒。
“不能再喝了。”温凌终于用手捂住了酒杯,“今日酒多,已经糊涂了一回,不能糊涂第二回 。”
他瞥了一眼何娉娉的方向,然后收摄心神,对凤霈道:“大王肯继承大统,对于两国都是好事。‘庶人’背誓在前,与我国交战在后,我们是无论如何不能忍耐的,必将其全家解送析津府,完成献俘大典。”
凤霈犹疑道:“可我兄长……实在是让我不舍。献俘之后,还让他回来么?”
温凌笑道:“至于不舍么?我看他对大王也没有多好,不如取而代之。至于他回不回来……”他倒像觉得好笑似的,侧身凑近,低声笑问:“他将来若回来,晋王不觉得尴尬么?朝臣不觉得尴尬么?”
见凤霈瞠目,温凌又恢复了仰靠的坐姿:“我是为您着想,‘庶人’还是呆在我们那儿为好。大王以后成为新君,两国仍是友邦,名为君臣父子,其实也谈不上要你们孝敬多少。当年给北卢的岁币,转让给我们;每年送丝帛、铁器、匠人和女子来抵偿所欠的犒军金;河北到燕云一带,我们来替管,等岁币和犒军金都到位了,再观后效。”
这就是妥妥的割地赔款,外加以民众为他国奴役,把国格放在靺鞨的脚下踩。
凤霈半日不说答应的话,只陪着笑道:“喝酒,喝酒,这些烦心事一会儿再说吧。”
“不,酒够了,先说这事吧。再烦心,总得面对。”
“不在其位,不好答应啊……”
“在位就好答应了啊。”温凌漫不经心的,拨弄着酒杯,“无非是鄙国的册封文书、贵国的推戴状,很快就能到位了。你我今日的话,虽不是当着大家的面说的,咱们靺鞨人不喜欢耍奸,说了,就和立誓差不多。”
他目光灼灼,锐利地盯着凤霈。凤霈觉得浑身给他盯得又燥又热,不敢答应,又不敢不答应,如坐针毡,只能乱以他语:“这个……既然不喝酒了,先吃点菜,这是新捕的洛鲤,醋烧加葱,一点不腥……”
温凌眉目一凛,正待说话,突然听见乐伎队伍中玎玎玲玲响起琵琶曲声,他皱眉想呵斥乐伎太不知趣。却听弦声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般清脆,他一滞,目光瞥过去,果然是那神色淡漠的何娉娉,一双修长的素手灵活地弹拨着琵琶弦,朱红的指甲仿佛在丝弦上翻飞,令人眼花缭乱。
而那曲子,更是如月穿云,直往人心里去。
温凌爱音乐,顿时就怔怔然了,完全顾不上责怪她“自作主张”。
何娉娉此刻才转眸看他,只一瞥,也没有带笑,但目光如箭、如钩,穿到他心里,勾住了他的魂魄。
温凌的心里激荡的水与火,只有在两次失去凤栖的时候,他才感受到过这种痛苦至极的滋味但今日,痛苦又夹杂着欢愉和欲望。
他非常明白:这个女人,他要定了。而且,这一点也不难!
第140章
一曲琵琶终了,余音绕梁。
温凌缓缓击掌,眼睛全然看着何娉娉。
俄而转头对凤霈道:“大王,这个乐伎可能赠予我?”
凤霈说:“这个……她还是官伎的身份,我无权拿教坊司的小姐赠人。”
温凌笑道:“哎,大王还是记不得自己日后的身份推戴状上,册封文下,大王便是南梁的官家了,难道教坊司归属的太常寺,不是由皇帝统领的?”
“呃……”
温凌又追问:“那么,晋王是舍不得喽?”
“不是,不是。”凤霈双手乱摇,“此女我从未沾染过。”
温凌边直勾勾盯住了何娉娉:“凤栖不在了,我以此女抵偿一千锭金子与凤栖帝姬公主的身份相称,如何?”
自然是极给何娉娉颜面了。他笑吟吟地想从何娉娉脸上寻找一丝娇羞或一丝感恩。
但何娉娉怒发冲冠,站起身来,把手里的琵琶用力往地上一摔,丝弦猛然断裂,发出“铮铮”的共振。
凤霈见温凌色变,自然也慌了,起身戟指何娉娉道:“大胆!你虽由教坊司管辖,但毕竟还是乐户贱奴这是要造反了么?”
扬脸向外叫人:“来人,拿她出去,抽四十鞭子!”
温凌只觉得这是前丈人给他英雄救美的机会,于是笑着阻止道:“诶,何必如此煞风景。大概是误会了:说‘抵偿’,其实抵偿的是国家的金银,我自己定然另有爱宠的法子。”
凤霈陪了一笑,对何娉娉呵斥道:“这是冀王抬举你!你不晓得么?”
何娉娉倔着脸不说话,只斜瞥了温凌一眼。
于是温凌又补充道:“自当随我的大车,不会像其他女子一样缚于马背。今夜进幸后,便是我的人了,来日会给名分。”
仿佛含情脉脉似的:“你放心。”
何娉娉滚落两行泪,别过头说:“我去与姊妹们告个别。”
温凌笑道:“去吧。这琵琶可惜了,音色那么好!明儿寻个好乐匠修一修吧。”
他突然心中快乐起来,自斟了一杯,对凤霈遥遥一举:“两件事都算谈定了。岁币和割地两条条款,大王也不要觉得难过,这是您兄长造的孽,兄债弟偿,只要来日两国和平了,大家只会感佩大王的保全。”
“滋溜”就把酒喝了。
何娉娉到了后院,看见满心焦急的凤栖。
她擦了擦脸上两行泪,说:“他上钩了。”
“你真的要这样做?”凤栖问,“真的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