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搬文阁>书库>古代爱情>凤尘> 第232章

第232章

  但如今,大概只能把他的尸首送回广陵老家了。
  温凌终于松开手,抹掉眼泪,手上沾染着的刘令植的鲜血顿时涂了一脸。
  血腥味扑鼻而来,让他恍惚起来。
  两边的亲卫忙把他也扶起来,劝说了几句,觉得他双腿发软,忙问:“也有马车,大王坐车吧。”
  温凌摇摇头,接过自己的马鞭,拼尽力气翻身上马。
  他的乌骓马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本能地摇头嘶鸣,仿佛上了战场。
  温凌用带血的手拍拍马颊,轻劝道:“不急,不急,我会踏平江淮,把刘先生的骨殖送到广陵。”
  回到王府,他把自己泡在温水里,闭着眼睛强迫自己放空心思。
  幹不思势大,但也张狂,此举虽然除掉了他心目中的政敌,但也势必增添父汗对他的猜忌。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数雌
  刘先生在他小时候陪他读书时就讲过这个故事。
  洗了好久,澎湃的心潮终于稳定下来,他才起身出浴,让王府的丫鬟为他披上寝衣。
  “拿点酒,我要好好睡一觉。”他说。
  丫鬟端来酒,又问:“何娘子还在大王床榻上昏睡,是不是让她回后院去?”
  温凌愣了一愣,才说:“不用了。就让她侍寝吧。”
  丫鬟抿嘴一笑,心里也有些妒忌:何娉娉这昏沉沉的受伤模样,今日怕是不能在床榻上侍寝了,但居然这位主子毫不介意,还让她睡在主人榻上这么久。这看来是真爱啊!
  温凌轻轻揭开帐子时,看见何娉娉睡得甜酣的模样。
  她样子狼狈娇弱,头上缠着一圈素绢,隐隐渗出指顶大一团血迹;脸色发白,嘴唇浅粉,呼吸清浅,是没精神的病容;脸颊上四个指印清晰,肿得老高还没有消退,却惹人爱怜。
  温凌不觉松开了手中的匕首,怔怔地坐在床边,看着她熟睡的模样。
  他心里对自己说:就是一向太刚硬了,感情只敢暗暗埋着,不肯冲破理性分毫,结果总是给自己徒留遗憾。
  她当然有过失,更有嫌疑,但是嫌疑来自于估测,而过失也未必至死,就不给她一个辩白的机会吗?
  他看她的鼻尖和嘴唇实在太像失去的那个人失去了,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就算找到了替身,可以日日笙歌,夜夜被翻红浪,但心里还是缺失的,因为知道她不是“她”。
  只是又忍不住,肌肤之亲之后产生的怜爱,以及她们俩太过相似之处甚多,总叫他舍不得。温凌伸手轻轻抚弄她的脸颊和鼻尖,最后手指抚到她的嘴唇上,来来回回,感受她唇形的完美。
  那里敏感,被抚弄了一会儿,何娉娉就醒了,她睁开眼,惺忪地看了看面前的人,说:“啊,大王回来了?”
  又说:“了不得,我竟然鸠占鹊巢了。”好像想要起身。
  温凌手指用了三分力,按在她嘴唇上,含笑说:“占吧。”
  何娉娉见他温存笑意,也就不起身了,瞥了他一眼,轻轻张嘴亲了亲他的手指,笑道:“我今日怕不能伺候呢。”
  温凌被撩拨到了,俯身亲亲她的嘴唇,把她的额发拨到耳后,笑道:“没事。我也不是只想着那事。”
  他就势躺进被窝里,轻轻搂着何娉娉的腰。
  何娉娉也安然地享受着,看着他闭起来的一双眼,高峻的鼻梁,笑道:“大王累了吧?我倒是睡了一天了。”
  他闭着眼睛说:“之前叫你辛苦受罪了,现在能好好休息,自然要好好休息的。”
  又不经意地问:“那天幹不思怎么就被你激怒了?”
  何娉娉不好意思地说:“他欲要侵犯过来,奴一时心里不愿意,推拒了他一下,就把他惹火了。”
  温凌说:“唉,你怎么会犯这样的错?我的人就在外面,你虚与委蛇一下,很快就过去了,何必激怒他。他是什么猪脾气,你不懂啊?”
  何娉娉只觉得心寒,嘴里驯顺地说:“是……要论原来奴学的本事,第一就是与男人虚与委蛇。可惜,即便是自小儿学的,也当不得心思不同了,原本当做职分来做的事,突然间就不情愿了。”
  她这自然也是虚与委蛇,只不过换了个对象。
  温凌心里冷笑:要是幹不思再聪明细心一点,我还真就会信你的话了!
  何娉娉尚未觉察他笑意下心思已经变过了,她扭扭腰道:“睡了大半天了,得去……解个手。”
  脸色微红,淘气小姑娘一样看着温凌。
  温凌宽宏地说:“去吧。”
  何娉娉解手回来,觉得口渴,又在放茶的小案桌上倒茶喝。这时看见案桌上除了一套钧窑的青瓷茶具外,还有一个匕首的刀鞘。
  刀鞘做工极精:熟牛皮上用黄铜镀金镶边,两面嵌着十数块宝石。
  她愣了愣,这是温凌的随身匕首,一般在门口会卸下交给信得过的使女保管。现在刀鞘在这儿,里面的刀刃呢?
  温凌的声音从她身后的床榻上传来:“我的匕首好看不好看?”
  何娉娉只能说:“自然是好的。”
  本能地转过身,却见他已经坐在床沿了,海东青一般的锐利眼神直射过来,笑眯眯却只勾起一边嘴角,手里正盘玩着露刃的刀,刀锋寒光闪闪,仿佛还带着血色。
  何娉娉的呼吸都窒住了,慌乱间退了半步,而后强笑着说:“吓煞人了。”
  “你猜它锋利不锋利呢?”他笑着问。
  何娉娉后腰倚着案桌,强自笑着:“大王能贴身带着的宝器,自然是锋利的。”
  “不错,很锋利!”他说,“不说削铁如泥吧,平日宴会上吃白肉,那么大一块肉,它可以轻轻松松切得薄如纸,一点发钝的粗糙都没有。”
  何娉娉咽着唾沫,果然见他招招手:“娉娉,你来。”
  她双足机械麻木,头脑还很清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若是起了杀心,自己无论如何逃不出这王府。该来的总要面对,自己怀着必死之志,才肯冒险,一是答应凤霈替代被无意间发觉了的凤栖,跟着温凌来到北地;二是答应高云桐在这残暴异族王的府邸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期待着像西施貂蝉一样,做点祸乱他国的事。
  既然如此,就面对吧。
  她一声不吭,来到温凌身边。
  温凌玩味地看着她,先严肃下来,手捏紧了刀柄,接着又弛然一笑,拍拍她的手背说:“傻瓜,不把我的刀鞘带来,难道我就枕着白刃睡?去拿来吧。”
  何娉娉机械麻木的反身又去拿来了刀鞘。
  温凌接过刀鞘,把心爱的匕首仔细插入鞘中,说声“睡吧”,两腿一抬,身子一倒,变为侧卧。而手握刀柄,刀放置于枕下,只要一抽、一挥,顿时可以杀掉趁他入睡来进犯的人。
  何娉娉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他似乎真的很困,笑容消失了,粗声粗气道:“怎么还不上床来睡?”
  何娉娉从他脚头爬上床榻里侧,小心钻进被子。
  他呼吸沉稳,好像睡着了,但突然又冒出一句:“娉娉,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何娉娉浑身寒毛站立,自感脖子里起了一层粟粒,而头顶至背脊,全部如被冰沃,毫无热气。好半天才答道:“奴知道大王的意思。”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