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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凤栖入住的王家府邸,在汴梁不算豪宅,家里僮仆丫鬟也不很多,但住进去舒舒服服的。
  姊夫王枢很认真地指挥下人把她迎进来,专门为她布置的一进小院落,门上带闩锁,外头有婆子,里面有丫鬟,设施俱全而精致。他还认真地用缺了门齿、漏风的声音说:“妹妹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就提出来。”
  连凤杨都抿着嘴笑道:“我办的事你放心就是!我自家的妹妹,亏待不了的。”
  王枢点点头说:“如此就好,那我去部里,你嘱咐厨下今日好好做几个菜,给妹妹接风洗尘。”又嘱咐婆子:“妹妹暂时和妹夫分开,所以晚间务必认真巡查,避免宵小之辈。”
  兜头一揖才离开。
  凤杨说:“诶,我今晚就陪妹妹了,不回去睡。”
  王枢回头道:“本就应该的。”
  姊妹俩摒开丫鬟,在屋子里嗑瓜子说些私话。
  凤栖道:“姊夫真是好守礼呢。”
  凤杨说:“楞木头一块。”抿嘴儿的笑容看着就很幸福:“意趣是少些,但让人放心。偶尔还与我谈谈书,两个人也有话讲。”
  凤栖问:“汴京失陷事后,姊夫有没有……”
  那时候,凤杨被幹不思掳到军营里作为折算“犒军金”的宗室女,转手又被送给温凌,后来是因为凤霈被迫答应当傀儡皇帝,才侥幸回家团聚。一切如常,相夫教子,但想起那段恐惧至极的往事,凤杨心尖还是颤了一下。
  她说:“其他还好,他虽是儒生,并不迂腐死板,也没有逼问我在军营是否失身。但爹爹在靺鞨威逼下做了皇帝之后,他郁愤了好久,起初不肯去公署入值,推说被搜括使打得不能再任官职了,后来慢慢想通了,还当他的中书舍人。有要逢迎爹爹的人曾推举他入值门下,他怒冲冲说自己‘不倚裙带’,那个逢迎的人后来被爹爹革了职。”
  “爹爹在汴梁,得罪的旧官僚是不是也不少?”
  凤杨叹口气道:“人心有异,这是真没办法的。但汴梁留下的正统的士大夫们倒慢慢首肯了爹爹这,我也是听我夫君说的。他说:‘人都说晋王纨绔,但这半年皇帝做下来,虽谈不上贤明英明,但底气是正的。’”
  凤栖竟然觉得有些鼻酸:“爹爹这半年太不容易了,脱胎换骨似的。”
  “也得亏孃孃辅佐着他,我几回进宫,私底下他都掩面嚷嚷着要让位给吴王,自己想到汾河做个渔夫,都是被孃孃骂了回去”凤杨笑了笑,“爹爹从小被保护得太好,日子过得太养尊处优,以为避世是那么好避的,渔夫是那么好做的呢!”
  第177章
  中书舍人官职不高,但身处中央,掌管起草诏书,参与机密,是有一定权柄的。
  王枢回家后会与妻子聊一聊他所知道的时局。自打凤栖住入家中,他开始一两天还守着大礼,见面都很少,后来慢慢放开了些,会隔着帘子相互说说话,再后来就如家人一般可以面谈了。
  “官家也说,妹妹是个聪慧有见识的女子。”王枢抚膝说,“有些话让我带到家里,帮官家做做谋断。”
  凤杨在里面做着针线陪妹妹,笑道:“听听,亭娘,爹爹真是看重你!这些事,是女孩子们宜闻的么?”
  凤栖笑笑不语,心里不以为然。
  凤霈到底是名分上的皇帝,各处递铺来的消息毕竟是他头一个知道。而这样的时期,消息比什么都重要。
  而王枢则道:“巾帼英雄、女中豪杰,自古有之,何况妹妹是高将军的夫人,好多消息还要融会贯通才是。”
  果然不迂腐。
  凤栖道:“多谢姊夫谬赞,我们家郎君还不是什么将军呢。”
  王枢道:“官家可是下旨了,拜了游骑将军品秩虽不高,只不过是五品,但实实在在有了名分。原想是给个三衙(禁军)里的位置,也是妹夫坚辞不许,说领禁军衔一来怕遭忌,二来他现在领的是河东义军,两厢混杂反而不好。要说这非常时期,肯定是以军功升擢的,妹夫但凡立些功劳,不愁没有高位。”
  凤栖笑道:“我也不稀罕,难不成还指望他替我挣个诰封?无非是巴望着他名分正了,在外头打仗就不算是匪头军了,各州郡里愿意协助协助,省得扯皮。”
  “不错,”王枢也笑了,“这时候还扯皮,真正是国之罪人!”
  他谈了一会儿北面的局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让凤栖心中有了数。又道吴王那里的粮草终于从卞渠送了上来,汴京只留了四分之一,还有的交由厢军和民夫从洛阳转运到河东与太行之间的各处山寨,交给义军和官军。
  “多是真不多,估计只能勉强维续半个月吧。”王枢叹口气,“但愿如吴王所说,只是春潮太大,运输不便。更但愿接下来还有粮草陆续送达,大家心里就安了。”
  说完正事,王枢瞟了瞟凤杨。
  一边做针线一边听他们谈国事的凤杨自然接到了他的眼神,但抿嘴微笑,并不回应。
  王枢只能笑笑道:“妹妹这里缺什么不缺?”
  凤栖道:“多谢姊夫和姊姊,东西很全,一点不缺。如果缺了,我也不会和姊姊客气,自然会问她要。”
  她何等精灵,姊夫和姊姊那种眉来眼去早就看出端倪,而且心中憋着想笑。凤杨被母亲教导得礼数特别娴熟,一直端着,而王枢已经有些急躁样儿出来。
  凤栖笑道:“不过我还是有些择床姊姊莫怪,我不大习惯与旁人同榻呢。要不还请姊姊回自己屋?”
  凤杨看她眉目带着坏笑的模样,脸不由就红了,自然要挤兑回去:“啊?那你与高将军做了夫妻,不惯和他同床可怎么好呢?”
  凤栖厚着脸皮道:“唯独倒还习惯他。”
  见凤杨要笑她,急忙又补了一句:“想来和姊姊姊夫也是一样的。”
  凤杨虽然一双眉竖起来,可眼角羞怯的笑意还在。
  王枢帮她打圆场:“诶,妹妹说了习惯一个人睡,也挺好。我正好也想问问这两日二哥儿闹了不曾?”
  【哥,在宋代可以指兄弟,也可以指儿子,感觉就是用作排行】
  凤栖笑眯眯目送姊夫和姊姊离开,还不到头更,夜尚漫漫。
  听着外头的梆子声,在丫鬟婆子殷勤地问“娘子要吃点点心不要?”“娘子要服侍梳洗不要?”声中,她缓缓摇摇头:“我看一会儿书再睡。”
  客房里没有什么书好看,她胡乱翻了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肚子不饿,嘴却有点馋,问丫鬟:“有韵姜糖么?”
  丫鬟抱歉地说:“哎呀,府里倒没有备韵姜糖呢。东西倒不为奇,里坊里、御街上都有几家糖食蜜饯铺子有卖。明日奴禀过总管,叫买些回来给娘子吃。”
  凤栖摇摇头:“不用麻烦,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并不是非要吃块姜糖不可的。”
  自己解外头褙子:“那么,还是打水来,我洗漱了早点睡罢。”
  没有姊姊陪伴,一夜里睡得很不踏实,翻来覆去总觉得哪里空落落的,又不肯承认是思念。
  天蒙蒙亮,凤栖就起身了,梳洗打扮颇费时光,但饶是忙着,心里也还是空落落的。丰盛的早餐吃完,嘴里还是念想一块韵姜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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