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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很快,军械库里的云梯车、壕桥、鹅车洞子等上面被泼了火油,铆钉关节处塞上火药罐子,随着火焰燃起,火药罐子炸开,铆钉关节炸碎,而绷着油牛皮的军械木架子都熊熊燃烧起来。
  黑衣而赭黄袖带的人里,响起一声尖锐的呼哨,接着是四面呼应的几声,在喊着“救火”“敌人来了”的诸多杂乱的靺鞨语中,也高出一个调,非常地清晰。
  而山冈上亦如萤虫一般,几点焰火飞上半空,又迅疾炸散开,宛如天空中绽放着金色的长瓣菊。
  黑衣黑甲的义军训练有素,都知道这是高云桐定下的表示“撤退”的双重信号。于是都不恋战,在马队的锋芒掩护下,又是一番切瓜砍菜,退出了靺鞨驻军的网城,迅速撤离。
  驻扎军队的网城很大,缺点也就是呼应困难。
  准确攻袭军械库的这支队伍如一支单刀,直接插入网城的心脏。
  另一片在屯粮处的却只是虚晃一枪,惹得靺鞨军分兵不及,在半夜睡得正香的时候被他们素来看不起的孱弱南梁军烧杀得损失惨重。
  高云桐等百余人靠着黑夜和苇丛、树林的掩护,很快撤到了周围的山冈靺鞨军乱得一锅粥一样,只派了少部分人追击,不熟悉地形,更不敢追了,只能远远虚放了一些箭镞就退了。
  高云桐上了山,大喘着气,抚着胸笑道:“这一场打得实在太爽利了!”
  裹着黑色斗篷的凤栖正在山顶等候着,此刻拧开一只皮水囊,嗔怪地说:“平地上要逃命,不能不快跑,这里他们还敢追么?跑得喘成这样!”
  高云桐接过皮水囊大大地喝了几口水和粗鲁汉子似的,喝得那水哗哗顺着嘴角下巴往下流到衣襟上,然后一抹嘴,笑得颊边酒窝在微弱星光里都熠熠可见。
  “兴奋着呢!这点路不算什么!”
  凤栖低声道:“你这汉子,倒也忘了自己读书人出身?”
  高云桐笑道:“我本来就是读书人中天不怕地不怕的异类。”
  旁边与他同样兴奋的耿大哥起哄道:“哎哟,我也渴了,可惜没人疼啊……”
  凤栖回头笑道:“水都给各位准备好了!管够!还带了两篓子煎饼,大家花了好大力气,赶紧补充点,再下山回寨子去。”
  大家一哄而上撕了饼,就着水囊里的凉白开,看着山下靺鞨网城里的冲天大火,看着下面呼喊“救火”的嘈杂,看得开心不已,宛如是元宵节看灯看焰火,心里都热闹起来。
  凤栖收拾着放完了的焰火,时不时也偏过头随着一群男人看山下。
  火光很遥远,她的脸只落在星光里,带着骄傲的笑意。
  突然觉得有人在看她,眼儿一偏就见到熟悉的目光。
  她嗔怪说:“你看我干嘛,山下军库并没有烧完呢。”
  高云桐低声笑道:“我们几百人,攻袭他成千上万人的军营,也就是靠奇袭恶心恶心他们,要全面赢这万人大军,除非做梦。”
  “那你看看、想想,下次怎么让他们更恶心。”
  他笑道:“这会儿我这么开心,为什么要想‘恶心’的事?”
  “那你想什么?”
  “刚刚上山的时候,我为什么跑这么快呢?你猜。”
  凤栖不用猜,心里想:看你又怎么和我油嘴滑舌!
  斜乜过去:“猜不着。”
  他当然是想说一场小胜,得亏她在山冈上的协作,赢得之后忽生想念,特别特别想马上见到她。
  但说出来是:
  “那一瞬间啊,就像元宵节里看花灯,心思却在人不在灯。也就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1”
  他眼睛亮晶晶的,酒窝隐在面颊肌肉的阴影里,深深浅浅。
  说的情话叫周围那些大老粗们想嘲笑他却没本事嘲笑。一个个在嚷嚷:“说啥呢?听不懂!解释解释呗!”
  他看向凤栖,酒窝深了,笑意更深。
  “听不懂。”凤栖只能也道。
  他朗朗地大声道:“意思是,今日看了好大一场焰火!”
  第183章
  南梁一场成功的奇袭,功绩自然很快传到了各处。不仅各处义军都递话来,想加入共组“高家军”,而且一直是败绩累累的南梁军终于找回了自信原来看似势不可当的靺鞨军也是肉身凡胎,并非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
  南梁欢欣鼓舞,自然也意味着靺鞨的士气低落。
  幹不思正在不远的另一处驻扎,收到这次战败的消息,几乎气炸了。
  他抓着一只鸡腿奋力地大啃一口,怒声道:“这些汉人实在是胆大包天!我的队伍也敢偷袭!”
  大嚼了几口又开始骂温凌:“这胆小鬼现在越发学了汉人的品性,天天驻扎着不动,说他有什么后着,我看他就是怕死不敢!”
  最后把鸡骨头狠狠砸到地上。
  “妈的,明天我就去揍死这些汉人!叫他敢烧我的云梯和抛车!”
  “要不要听听二大王的意见?”他身边的谋士忙问。
  “为什么要听他的意见?”幹不思暴跳着反问道,“他给我使绊子使得还少?我是太子还是他是太子?”
  那谋士期期艾艾说:“大汗曾说过,这支辎重部队极其要紧,毕竟攻城不会总像上次那样容易。若是有什么好歹,总要两路大军商量着办,不能一陷而再陷。这会儿听听二大王的意见,一来万一真有有用的消息,二来万一再败,也好拉他一起垫背。”
  “呸!什么‘再败’!不过死伤了几百个人,东西又没烧完,不是还剩着些么?充其量不过是小小损失。”幹不思有些不耐烦,“东西么,着南梁掳来的匠人修一修呗。所缺的木头就从山上砍伐就是了!反正南梁这块地方那么多山,那么多河!”
  “确实只是小小损失。但是……这事总瞒不住,与其等二大王嘲笑过来,还不如趁现在先略略低头,毕竟要匠人,得靠他协助。东西修好,要揍南梁这些狡猾的山匪也容易些。”
  幹不思深吸了一口气,又道:“嘲弄是肯定要被他嘲弄了……也罢,问他再借些匠人吧那时候南梁的俘虏分配时,他要的文人和匠人最多。”
  而幹不思要的女人最多……
  这会儿看来,要的女人他也无非就是泄欲用,时候久了,感觉再多美人也看腻味了,还不如要些匠人。
  幹不思气得一连喝了两大碗闷酒,然后摔了酒碗:“我倒不信这个邪!等军械一修好,我就和南梁开战!”
  还气得晚上一口气选了三个南梁的美人侍寝,来发泄自己对南梁的仇愤。
  不过第二天,他不得不觍着脸到十里地之外驻扎的温凌的营地,下了马后问:“我阿哥在谈事儿呢,还是在练兵呢?”
  通报的士兵陪着笑:“回禀太子,二大王正在操练呢。让谁都不许打扰。”
  “我不打扰他,我自己去一旁安静地看看。”
  幹不思毕竟是太子,没人敢拦着他。他背着手走到操练场上,看见温凌正在训练他的重甲骑兵。
  温凌自己亦是一身铁浮图,肩挎长弓,左手握刀柄,右手持令旗,在马背上只露出一双眼,鹰一般的目光很快瞥来,又很快瞥开,好像根本看不见他的太子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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