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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3章

  唯恐落单,让曹铮先审出了什么来。
  高云桐退出太子公馆,路边已经备好了一辆马车,他披上外袍,偏头站在马车外。
  车窗里果然探出个脑袋,似笑不笑道:“还要恭请您上车么?”
  高云桐笑道:“那可不是什么车都能乱上的!万一把我带到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做了什么对不起某人的事可如何是好?”
  车上人咬牙笑道:“谅你不敢。”
  “不是不敢,而是不会。”高云桐笑道,“家里摆着山珍海味,何必到外头吃糠咽菜?”
  揭开车帘,跃上大车,又很快放下帘子。
  车里的光顿时暗了,但看得清人的轮廓,他美美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吸了半天似的,嘴唇柔软地在她颊上磨了又磨。
  凤栖矜持也矜持不起来,笑道:“你怎么跟我小时候养的哈巴狗儿似的?”
  “竟敢骂我。”他伸手探下去,毫不客气拣软的地方摸了一通以示惩罚。
  她不免给他摸得愈发软。
  以前看话本子不明白为什么说“小别胜新婚”,现在可算明白了。
  以前从不觉得自己会这么爱、这么想念,现在突然也感受到了。
  说不上如胶似漆、轰轰烈烈,但见到他心里就愉悦,觉得整个世界都是温暖的,能在彼此的身上感受到最美好的爱,以及毫不掩饰的依恋与钦慕。
  她热烈地回应他,双手从他腋下穿过,去抱住他的肩背,仰起脖子等他吻上来。
  但是,他被一碰,就龇牙咧嘴叫唤了一声“啊哟!”
  “怎么了?”凤栖闭着的眼睛不由睁开了。
  高云桐扯了一个丑笑,颊边的月牙酒窝扭曲着:“刚刚被打了一顿荆杖,疼……”
  “啊?!”凤栖简直气坏了,“哪个打的?”
  高云桐自己揉了揉肩背:“没事,不严重,我自己讨来的打,曹将军敲的边鼓,一唱一和做给那位太子看的。”
  凤栖仍是生气:“凭什么?明明是他坑你,回坑他一下就完了,还值当使用苦肉计脱身么?”
  “不苦。”他看出她生气了,捧着她的脸哄着,“伤得很轻了,比小时候我爹发急时揍我还要轻呢。你想,总要想个法子让太子出口气,也向大家表示一下‘有罪当罚’的意思。这样的惩罚简直是送的赦免了。挨两下打,堵住悠悠众口,太子以后再想拿靺鞨偷袭我来说事,直接一句‘已经惩处过了’,就可以叫他闭嘴了。”
  凤栖气鼓鼓的,但气也不能治伤,只能随着马车一摇一摇回到了住处。
  他们住的屋子不远,很快就到了。
  确实在磁州城里的西营里坊,但是看起来门面狭窄,里面是很大的一套屋子院子,不仅住他们两口子绰绰有余,还有雇下的使女妈子都住得下去,而这进院落四周都是义军的住处,有携眷的有不携眷的,关着门安静无打扰,打开门大点声喊又可以一呼百应。简陋是简陋,却可以保护好凤栖和高云桐。
  见凤栖带着高云桐回来,大家都默契地笑着道:“将军回来了?用了饭不曾?”
  凤栖手挥五弦、目送飞鸿,和关心他们的义军的家眷们打了招呼,接着吩咐了使女们摆饭菜,又吩咐早点准备洗澡水。
  她吃的不多,喂饱了自己就托腮看着男人吃。
  高云桐也坦然,她看任她看,丝毫不降低呼噜呼噜往嘴里扒拉饭的频率。
  等他毫不浪费地把桌上几个碟子都吃干净了,才笑道:“我看到洗澡水也抬进来了,你还继续盯着我看不?”
  凤栖掩口笑道:“你有哪儿不能看么?”
  “没有。”他依然坦然,侧过脸指了指耳后的青印,“这里也可以大大方方给人看。‘高贼囚’,一辈子坦荡,不怕人笑话。”
  她的目光却没有看他那方代表耻辱的刺青,而是顺着他散开了一些的领口往下瞟了瞟,目光好像钩子,要把他的领口再钩开些似的。
  他附她耳边低声道:“噫!小娘子中的登徒子,非卿卿莫属。”
  她则推了一把:“汗臭!洗澡去!”
  高云桐在热洗澡水里享受难得的放松与惬意,眯着眼睛养了一会儿神,见凤栖捧着他的干净内衫来了,睁开眼开始与她说话。
  到汴梁,再回到磁州,这一路很多事,他一点一点讲,要听听她的意见。何况,本来也喜欢和她聊天,仿佛话儿永远也说不完似的。
  凤栖先抱着衣服站在浴盆前,听久了,干脆拖过一张杌子坐在他身边,一边撩水给他冲洗脖颈,一边听他说事,时不时评点:
  “宋相不是坏人,却实在执拗,一根筋的人最容易被蒙蔽,要等他看清一切,只怕必须是血泪的教训。”
  “我爹爹禅位亦算明智,只是不在其位,风险也大。只能先夹着尾巴做人,聊自保吧,但虎狼似的哥子在上,不知道还能自保多久。”
  …………
  说到最后也忍不住道:“你这可糊涂了,哪有皇帝轻易拿禁军许诺的?明摆了就是要赚你上钩,偏生你就贪图了。可不,随军附赠监军太子一位,可给你颜色看了吧?”
  她的手指恰好抚过他肩头的一处新伤痕:荆杖虽细,不至伤筋动骨,但抽下来的“拖劲儿”也是春夏之交的薄衫搪不住的。肩背上一道一道红肿起来的印记,荆杖顶梢的地方就抽掉人一层油皮,上头浮着细细的血珠。
  “打成这样,怎么会不疼呢?”她有些心疼,又有些嗔怪。
  “是有点疼,要是你给吹吹,说不定就不疼了。”他软软地说,冲她眨眨眼。
  凤栖翻了翻眼睛:“噫,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了!叫我拿哪只眼睛看你这位大将军呢?!”
  “高大将军”笑道:“谁说我天生该是大将军呢?我本来不是个文弱书生么?”
  “长安父老,新亭风景,可怜依旧。算平戎万里,功名本是,真儒事、君知否?”他紧跟着轻吟着,目光明亮俏皮,看着凤栖。
  凤栖只顾盯着他的伤痕,小心用手巾擦净上面的血珠,低声说:“我知道。”
  而后那手巾向上擦洗他的耳后灰垢,在那青印上停留了一会儿,细看那是一个个细密的针孔,洇上靛青色染料,所以终身不会掉色,一个较大的“晋”字,周围还有“刺配”等小字样,是一种跟随终身的耻辱痕迹。
  她心里翻涌着复杂的感受,有同情、心疼,但不多,更多的是懂得,懂得他的抱负和执着。
  他吟的是《水龙吟》,她忍不住就往下接词句:“……况有文章山斗。对桐阴、满庭清昼。当年堕地,而今试看,风云奔走。1”
  高云桐原本带着丝微戏谑的神色慢慢转为肃然,而眉间一颤,川纹却舒展了。
  他朦胧的目光渐渐浮着雾气,但显得格外明亮,在袅袅水汽里带着星芒似的。
  他缓缓扳过凤栖的脸,很慢很慢地凑过去,很深很深地吻她。
  虔诚而爱。
  因为这种懂得。
  第209章
  第二天,府衙监狱失火的消息就传了过来。
  高云桐很快换好外衣,拿起佩刀打算出门。
  凤栖问道:“你昨儿说,太子晓得你把靺鞨俘虏关押在府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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