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府衙里真没什么不放心的。凤栖也打算与凤杭这位堂兄好好周旋周旋,于是假作为难,半日才肯点头,还说:“不过一会儿还要去集市上买些针线的,不能耽误了,耽误了店铺子就打烊了。”
凤杭自然一诺无辞,把凤栖哄到一间空屋子里,亲自倒了茶捧过去,然后自己坐下,叹了口气道:“我亦是在这陌生地方找不到个能说话的人!无数的烦恼不知对谁讲才好。”
凤栖一片懵懂地看着他,心里却想:这男人长得风流倜傥模样,一双桃花眼儿一看就是风月场上的惯熟老手了姐姐说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大概多是指这种人。
她说:“咦,不会吧?太子殿下难道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凤杭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错,但人的孤独总是相通的。”
拍拍大腿又叹口气:“是我先该和冯娘子说声抱歉呢。”
凤栖板着脸道:“不必说了,我心领了。”
凤杭才是个“破题儿”,倒一时噎住说不下去了,好半天才陪笑道:“娘子晓得我要抱什么歉呢?”
凤栖说:“你打我家官人,当然该就这条抱歉。”
凤杭哭笑不得:女人家心思真窄!眼界真低!脾气真大!
他说:“是是,这条也该抱歉,不过,其实轻飘飘打两下也是帮他。”
凤栖冷笑道:“好的,我懂了,谢谢太子帮忙。”
起身作势要走。
凤杭在门口拦住了她,顺便抚了抚她圆润的肩头,心头一漾。
“阿栖!”他却是装作一脸恳切的模样,手也未敢在她肩头多做停留,而是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痛心疾首般说,“其实你误会我了。高将军犯的是不听谕旨的大过,又损兵折将,若是正经翻《大梁律例》来看,将军不从圣谕,是可以论死罪的!”
他果然顿时看见了凤栖脸上的惊恐,即便那惊恐有些刻意,得意忘形的凤杭也没有深究细想,只是以为凤栖快要入彀了:“所以,我思来想去,既不能让我大梁的英雄将军这样论死,也是想到了你,怕你难过。打一顿,而且这么轻”
他表着功似的:“也是不得已的办法,总要堵住悠悠众口嘛!”
凤栖这才垂头道:“原来是这样!那可多谢你了!”
凤杭心中不由大喜,试探地伸手又碰了一下凤栖的肩膀。她肩膀一颤,好像是想闪而没有闪。
凤杭一阵陶醉,压低声音说:“阿栖……我也是为了你……”
“太子……不要这样!我……已经是人家的浑家了。”面前这娇小的小少妇好像有些惶恐,但又不敢挣扎。
凤杭决定缓着些,别把人弄怕了,于是放下手,又肃容道:“我晓得,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愈发揪心。唉,你也劝劝你们家高将军吧,他惟曹铮命是从,却是自己把自己陷落到泥坑里了。”
“为什么?”对面那双凤目睁大时滚圆的,显得懵懂无知。
凤杭压低声音道:“实话告诉你,曹铮有异心,将来要害了你家夫君的!”
他不怕离间高云桐和曹铮,他的父亲凤震,已经有了控制曹铮的好办法,唯独掌控义军的高云桐暂时找不出弱点,不能不多加警惕。
凤栖果然如他所料的是无知胆怯的小妇人,惊惶得快要哭了:“那可怎么好?我夫君一直说曹将军是好人呢!可现在他又在曹将军的辖地里,也不敢不听话啊!难道,要让他找个机会跑出去?”
凤杭眯了眯眼睛,柔和一笑:“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听我的,我一步步教你,只要能够让你家高将军认清曹铮,一步步脱离,事情总会有转机。毕竟,我手中有三万天武军呢!”
第210章
凤栖问:“你这三万军打得过曹将军的八万并州军?”
凤杭说:“并州军多是厢军,哪里比得上禁军训练有素!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曹铮是北狩那位的私人,尽人皆知,如今一心一意无非是盼着自家主子回朝,所以拿着八万人加紧训练,奇货可居,大概早就有了异心了。”
他也提问道:“你想想,若要我那位七叔回朝,他怎么做最便当?”
凤栖知道他这话术中的陷阱,但假装入彀上当了一般,低着头想了想说:“无非是一场场苦战,打得靺鞨认输,肯把俘虏的君王放回来。”
凤杭冷笑道:“如此简单倒好了!”
凤栖闪着眼问:“难道不是这样?那还能怎么样?”
凤杭说:“你呀,到底是长于深闺之中,不晓得战争的可怖!要把靺鞨这样强大的军队彻底打到认输,没个十年二十不能成不,十年二十年还不一定能成,还有可能会输。这样大的风险,他曹铮一个人如何担得起?但若是他肯和靺鞨和谈,事情就容易多了。”
凤栖问:“和谈?凭什么谈?”
凤杭道:“凭曹铮手中的兵啊!打上几仗,再试探试探靺鞨的意思,捞点和谈的资本这种就叫做‘玩兵养寇’和北卢的汉人将领郭承恩是一般模式。若是靺鞨打疲了肯和议则是最好,横竖不过还我七叔那一个老汉回来,若能换点犒军金也不错;若是不肯和议,曹铮打打停停的,不断向朝廷勒索,要钱要粮,朝廷为了盼他出战,也不得不勒紧裤带给他钱粮兵马,到时候反倒成就了他有钱有兵,你想想前朝……”
他说了半句,自己觉得不妥,赶紧停了口前朝末年军阀混战,谁有钱有兵谁就披了黄袍登基当皇帝;他们凤家也是这样抢了孤儿寡母的位置上的台,只不过开国之后美化了自家而已。
凤栖道:“啊,那我可有些明白过来了。但前朝这样,曹将军不一定这样啊!”
凤杭道:“你但看就是了。”
凤栖已然看出他对付曹铮的路数很像他父亲凤震对付凤霈的路数:装着好人一般,暗地里大肆构陷,一点点把控舆论,最后再通过推进兵力,直接夺权。
也看出他急吼吼说话的模样,知道他毛头躁气,远不如他父亲老谋深算、城府深厚。这年轻太子经不起挑拨和激将,急于求成的模样溢于言表。而这样的大事往往需要事缓则圆,一旦心急了,民心不会那么快转向。
需要她再在火上浇一壶油。
凤栖扭头道:“反正随他有什么心思,会玩……玩……玩什么来着?”装作记不得这个词儿。
凤杭替她把词儿说全:“叫‘玩兵养寇’。你呀,哪里懂这些老狐狸的心思!”
凤栖道:“随他老狐狸不老狐狸的,我得回去了。针线铺子快打烊了!”
“行,你去买针线吧。”
凤栖低头忖了忖又说:“我也和我家夫君说一说罢,叫他总归小心着些。”
“对,官家那么信任高将军,你家夫君可不要被蒙蔽了双眼,到时候我想替他说话都难。”
“那谢谢你啊。”凤栖抬眼看他,眸光如水。
凤杭于是对撩到她更有信心了:这样不谙世事的愚蠢小女人,满脑子只知道绣花做饭,替高云桐来打探消息也被他哄得团团转。等处置掉曹铮,下一个击破的就是高云桐,她会成为他手里的“蒋干”,到时候他一箭双雕,执掌了北地的军权,还能抱得美人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