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凤杭说:“呃……曹铮在城中也留了人呢。”
“留了个什么人?我怎么没听说?”
凤杭说:“留了个……留了个高云桐的妻子。”
凤震不由就笑出声来,而后恶狠狠地盯着儿子:“留了个娘们守城?控制你?然后你就被控制住了?拿个娘们毫无办法?!”
见凤杭还点点头说“嗯”,他气不打一处来,转身一巴掌抽儿子脸上:“你蠢是蠢,但难不成真蠢到如此不可救药了?”
凤杭捂着脸,委屈得几乎落泪,在承认自己“真蠢”和承认自己“悖伦”之间摇摆犹疑了一会儿,还是低头道:“儿子确实犯蠢了,请爹爹责罚。”
凤震长一双豺一般的犀利眼睛,斜眸看了儿子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平息了自己的暴怒,思忖了一会儿说:“不,你是受胁迫了?连爹爹也不敢说?”
凤杭当然不敢说,委屈巴巴摇摇头。
凤震挪开凤杭捂脸的手,摸了摸他脸上几根指痕,叹口气道:“原来你连爹爹都不信,这叫爹爹如何帮你?”
他精光四射的双眸黯淡了一些:“你大概不晓得,靺鞨冀王来了一封气急败坏的信,怒骂了我背信弃义不说,还威胁他再输给曹铮一次,就把与我、与章谊章洛的来往书信都公诸于世,叫我不能做人、不能翻身。”
“大哥儿,你晓得的,我这个皇位,虽不是刀尖上得来,胜似刀尖上得来。”凤震道,“得来得不容易,要失去却容易得很。官家这个位置,在太平年景无人可以撼动,但在这样的乱世,却往往不及掌兵的地方军阀,亦不及控制舆论的中央文臣,何况北地掠走了一个兄弟,汴梁软禁着一个兄弟,谁都可以借机扶持着他们来继续当这个君王,而我又岂有活路在?你说,爹爹我难不难?”
凤杭不由开始吸溜鼻子,眼睛里刚刚干了泪水又涌了出来,纠结得无比痛苦。
凤震说:“唇亡齿寒,若是我没有活路,我们一大家子,包括你的妻儿也一定没有活路了。杭哥儿,你好好想想,这会子瞒我或许容易,但后果你承担不承担得起?!”
凤杭“扑通”跪了下去,哭泣道:“爹爹,儿子不敢隐瞒了。但求爹爹留儿子一命。”
第218章
凤杭把被凤栖夫妻俩坑了一把的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凤震倒抽一口凉气,半日才说:“你好糊涂!”
但过一会儿又说:“晋王之女好歹毒!高云桐这个人,我亦错以为他不过是狂妄无知的腐儒出身,原来也有这样一面!”
凤杭膝行几步,抱着父亲的腿痛哭流涕:“爹爹,儿子铸成大错,后悔也已经晚了,但这实在不是有心的,还望爹爹救我!”
凤震低头看儿子红肿的脸颊,说:“我只有你这一个儿子,我自然要救你;且这件事也不仅仅是救你,也是救我自己。但是在此之前必得你受些委屈,你可相信爹爹?”
凤杭拼命点点头。
凤震扬声对外面道:“来人。将太子拉出去,杖责三十,褫夺东宫卫和东宫詹事,禁足于东宫。”
这都有点像要废太子的阵仗。
凤杭害怕得咽了一口口水。
凤震道:“疼你就忍一忍吧,这是做给天下人看的,更是做给靺鞨的冀王温凌看的。如今要在死棋里走出活着来,首先就是求得靺鞨的谅解,否则书信一公开,我被拉下皇位都不是不可能!”
太子垂涕磕了个头:“疼,儿子能忍。只是不知爹爹对外怎么说儿子的罪过?”
暗想:老东西要是为了他的位置,把我作为叛国逆臣出卖了,我将来还有翻身之日?若他对不起我,我也少不得对不起他了!
凤震道:“不明说,让天下去猜,但放些风声,说你和曹铮私下有矛盾,让世人以为曹铮有异心,不把凤姓皇族放在眼里,而我为河东收复而对他委曲求全,不得不处置你而安抚他。这样,天下的舆论才会往我这方倾倒。”
凤杭心悦诚服点点头:“对,爹爹高明。”
凤震面无表情看他一眼,又说:“高云桐与晋王大约是沆瀣一气的,但他敢娶晋王之女,就是打冀王温凌的脸,等剪除曹铮,再借刀杀人,把毫无羽翼的高云桐丢给温凌,连同他那凤姓的浑家一并弄死!”
凤杭心花怒放:“不错!那凤栖实在太恶毒了!我恨不得温凌把她一点点碎磔而死,方能出我一口恶气!”
温凌绿云压顶,定会怎么出气怎么来,那这招借刀杀人,也算是用到了极致,让他也能好好出一口恶气了!
凤杭正在得意间,皇帝传来行刑的宫监已经到了。
他看着那长四尺五寸,大头径六分的小杖虽不过拇指粗细,但荆条柔韧,啃皮啮肉,痛楚非常背上不由直冒冷汗,陪着笑,既是对父亲,也是对行刑手说:“求爹爹蒲鞭示辱,给儿子留点颜面罢!”
原想着即便爹爹没有答应,也是给行刑手的暗示。
哪晓得凤震厉声道:“胡扯!你犯下这样的大过,还想侥幸蒙混过关?!”
扭头对宫监道:“只留单衣,好生着实打!打不见血,行刑的反坐!”
凤杭被拉出去,稍倾就听见鬼哭狼嚎的求饶声,荆杖扬起在空中“咻咻”有声,打在皮肉上“噗噗”作响。但凤震也没有觉得多么心疼,只坐在殿内皱眉细想如何弥补这一弥天大错;想想又生气不已,觉得凤杭挨这样一顿也完全不冤。
只等半晌后,凤杭受刑已毕,气息奄奄地被抬进来给他验伤。凤震瞧他背上小衫、下面纨裤上俱是条条血痕,皱眉道:“勉强可以。天热了,别披外袍,从宣德殿抬到东宫去,一路有人看到也别避让,有人问起也别回答。”
太子被重罚的消息,很快会随着流言蜚语一起传播出去,凤震颇长于这种舆论的操控。
他静下心来,在宣德殿认真阅读了河东河北传来的军报,然后用私密的方式给温凌写信求恕。
为了表示“将功折过”,他在信中隐晦地说清了如今河东的兵力分布与运粮线路,扼要地讲了凤杭被凤栖夫妻胁迫的事,当然隐去了凤杭贪色的部分,而后特意道:
“高氏妇自承:先为大王未合卺之妻,后死遁而改嫁于高氏逆贼。吾闻而心惊,唯只两人霸磁州而不从君命,吾亦难查实此事。此事若真,未免匪夷所思,且大伤大王颜面;吾惟愿此事为托伪之辞,如是,则高氏妇冒称国姓,伪为公主而诓骗世人,亦是该杀!”
无论如何,为了能够不暴露自己曾与靺鞨合谋卖国求利的消息,只能卖得更多,方能求得饶恕,掩盖住消息。
其次,温凌被曹铮、高云桐的军队打得焦头烂额,又听闻凤栖胁迫太子发假消息,又是故时旧人的存在,无论真假,一定恨之入骨。
可谓一石二鸟。
凤震写完信,蜡丸密封,着人用最安全的渠道送至河北的温凌那里。
他眼睑抽动,叫来自己笃信的宦官:“看看晋王如今在府里干什么?有没有什么小辫子可以抓到手的?”
曹铮和高云桐利用太子凤杭与靺鞨的联系,给温凌制造了一个假象,诱使靺鞨军前来偷袭,结果温凌损失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