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凤枰绝望至极,流着泪,颤抖着说:“禽兽,我宁愿自己早些血尽而亡……”
一闭眼睛,横下心等他动刀。
温凌倒停了下来,说:“你倒不愿她来替你受罪?”
凤枰半日才说:“我和禽兽如何谈人性?”
温凌扬手给了她一巴掌,喝道:“你想惹怒我而求个速死?做梦!你们这些汉人,无论男女,都奸猾狡诈之至!”
他打骂完凤枰,看她摔倒在地,柔弱而毫无还手之力,心里的气“蹭蹭”地涨,把对凤栖的恨意又添了几分在她的头上。过去揪住头发提溜起来,说:“我不会让你好死,也不会让她好死,除非你亲笔写信,让她过来换你。写得凄楚一些,骂她是个无情无义的表子养的。”
凤枰仰着头,被铁链拴住的双手竭力去推他的手,哭道:“你们侮辱我们凤家的女孩子还少么?你连口德都不肯留么?”
温凌道:“你给她写信,劝她过来,说我不会杀她,我会再给她一次机会,但也就这最后一次了。”
“你写!你们俩都活命,不写,我先让你一点点残废、慢慢看着自己死去;再攻下磁州无论如何都会攻下磁州,把她从万人之中揪出来,告诉所有磁州的人,我要屠城,就是因为磁州收容了她!以后哪个地方敢收容她,我就屠尽哪里!”
凤枰觉得他都有点神神道道的,又觉头皮给他扯得极痛,只能说:“好,我写。”
温凌放开了她,指了指案桌上的纸笔:“写!照我的意思写。”
凤枰说:“手上有锁链,不好动笔。”
温凌对身边亲兵道:“给她解开。”
凤枰揉了揉青紫一片的手腕,提起笔,看了看四周,又说:“我和妹妹有些私话,能不能别叫这些人在旁边看着?”
温凌冷笑道:“他们不识汉字。”
凤枰没奈何,只能写了两个字,又出幺蛾子:“不亮,有没有蜡烛?”
外头天色初暗,帐篷里勉强能看见,但温凌想她写信就好,忍着气吩咐道:“给她拿蜡烛。”
凤枰好像真嫌光线不亮似的,没有剪烛花的夹剪,就拿笔尾去拨蜡烛芯。突然猛地把蜡烛拔起,烛台上有尖尖的长钎子,她握住就向自己的咽喉刺去。
可惜身边都是虎视眈眈的男人,当兵的训练有素,反应敏捷,刚看她动作有变就扑了上去,铜钎只在她喉咙上划了一下,就被夺去了,整个人被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温凌笑道:“竟也是个有刚骨的。”
对左右道:“右手要写字,还有用;左手吧,给她那狠心的妹妹送去。”
亲兵的锋刃拔出,寒光闪闪。
凤枰的左手被摁在地上,无力地张开着,关节挣得雪白。她的面色亦是惨白,哭也哭不出来,也无心无力求饶,急促地呼吸着,等着痛楚降临的命运。
“二大王!”
温凌看了看帐外拿着信笺的亲兵:“什么事?什么信?”
“是磁州的来信!”
温凌愣了愣,接过信函左右看了看,说:“参事看过了么?”
“看过了,无异样。”那亲兵顿了顿,好像带些笑意似的,慢吞吞说,“参事说,好像是……写给您的私信。”
温凌面无表情,把拆开的函套丢在那送信亲兵的脸上,喝了声:“滚!”
次而抖开信纸扫了一眼。
是她的字!
俏丽的簪花小楷,撇捺写得纤细而散漫,笔意带些连绵,但又不过分,怕他看不懂,又闹出“温凌犬也”之类的笑话。
温凌嘴角不自觉地一抽,然后赶紧扼住了那快要逸出来的笑意。
他快速浏览了一遍,转脸对凤枰笑道:“她既然愿意来换你,我就不为难你了。”
挥挥手道:“叫个军医来给她看看伤。记得还须锁牢,别叫她自戕。”
他捏着信纸,极力摆出刚才那样冷硬的面孔、无情的眼神。
直到快步走进自己的营帐,到得屏风后面无其他人的地方。
第230章
凤栖和温凌约定相见的地方在相州城郊。
温凌在相州城楼上,看着蜿蜒道路上慢慢驶来一辆简朴的大车,后面跟着百余个同样简朴的土兵打扮的人穿着靛色半臂夏布衫,外头是一层皮甲,草编范阳笠,个个黝黑的皮肤。
车辆停在城墙上的弓箭射程之外。
城墙上弓箭手齐刷刷瞄了过去。
那百十个南梁男儿四下散开,骑马在四围兜了一圈,大概是在检查有没有靺鞨的伏兵。
而后又汇聚到一起,其中一个举着竹子简易制作的“旌节”,解开身上的朴刀,骑着马往相州城而来。
温凌皱着眉,等那人到了城墙下,却不肯打开城门,对城门下喊道:“旌节是自己劈了竹子做的,那么车里的人呢?万一也不是真的?”
捧节的那位回头,对着大车方向挥了挥旌节。
大车车帘打开,凤栖从里面露出脸,昂然往城墙上看了看,虽则挺远,她相信温凌能够看见她。
温凌颔首,于是相州城门打开,把使者放进去后,又立刻闭锁了。
临时的使节笑道:“还真是怕咱哪。”
温凌冷冷道:“虽则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但你要是再嘴贱,我也可以卸掉你的胳膊腿再把你丢出去。”
使节点点头:“好,好,我们公主想必在信里写清楚了,一个人换一个人,哪边弄虚作假,哪边名声扫地。”
温凌道:“她有什么名声?”
“您有名声。”来人也是个老油条,躬了躬身说,“相信二大王不会给天下留个诓骗弱女子、背信弃义的名声的。我家公主也说,白山黑水神在上,瞧着大王有没有仁德福命。”
温凌微微色变。
战场上可以尔虞我诈,但神明前不行。
他不耐烦说:“少废话,我要晋王三女又有何用?燕国公主来,我就放人。”
使节说:“是,刚刚我看过了,我家公主的位置与城门的位置中间那道外郭的栅栏,正好是双方射程的中间。请大王亦移步前往,哪方食言,哪方就承担风险。”
温凌笑了起来:“怎么有打得那么精的算盘?”
使节毫不退让地说:“没办法,我们家公主已经什么都不怕了,难道大王怕了?”
温凌收了笑容,想了想说:“我先派人查看,若确实你们没有阴谋,我就答应。”
使节道:“好,只限十人,不带重兵、不带火器,我方若动武,绝非大王对手,到时候食言在先,天下共笑,任凭处置。”
温凌忖了忖,十个人派出去损失了也有限,还能占据道理,不妨就听她的。她倒也算计得缜密,不过再缜密也玩不出花来。
不觉微微露了点笑意,旋即收住,说:“好。”
十个人圈马回来时,在城墙下摇摇头,示意并无埋伏,一切安全。
温凌远远眺望着立在夏风中的凤栖,她那身薄丝褙子被风吹得贴身,似是胖了一些,虽看不清眉眼,却觉得那种凛然与妩媚一体的风姿并未减少,不由就心头发热,披了铁浮图札甲,骑上乌骓马,把凤枰如猎获一般横放在马背上,慢慢出了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