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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2章

  快要到嘴的口粮没了,下一年不知道会不会饿到易子而食;饿得浑身无力还要做差役苦力,说是有工银,而一层层盘剥下来,俱是打的白条。
  “要打,就该早点把靺鞨打跑!偏偏那时候要讲什么和议!”
  “就是!要和,就好好和谈,曾经与北卢谈得也不错,给岁币能保平安。现在突然又不肯和解,要准备打什么仗!”
  …………
  几乎所有人都怨声载道。
  随即,朝廷突然下令把章谊撤职查办,打入御史台审问。
  几乎是审得比曹铮的冤案还快,就给章谊定了罪:里通外国,叛国求荣,欺诓天子,鱼肉百姓。按例必斩无疑。
  大家虽然欢欣鼓舞,但斩了章谊,也挽不回如今的颓败局面。
  而且有心者再想一想,章谊诚然是个奸臣,用奸臣、听奸臣,如今兔死狗烹的又是谁?
  果然也不过为人背黑锅罢了。
  而随着并州檄文遍传天下,章谊这口锅背得用处也不大了,皇帝凤震自己给自己打造的伟岸形象仍然轰然崩塌。
  大家无不叹息晋王凤霈:“晋王那时候假意诈降,登上皇位后尽力与靺鞨人斡旋,当时仗不打了,百姓也没有吃苦,国家也没有割地,朝廷也没有拿犒军金讨好靺鞨、为自己续命。倒是人家自己的女儿嫁在那种腥膻之地,不晓得受了多少苦头!”
  “可惜亲哥哥却不给弟弟留条命在!”
  又听说了并州军共推晋王之子凤杞为帝,又都额手称庆:“这才是正理!”
  “这位太子原本就兼祧两房,两位天子的太子,名正言顺。”
  “当年是因‘好色’被废的么?其实君王家好色又不是什么大弊病,有几个不好色的?”
  “听说还是个慈心人,那时候在靺鞨王手中救下了教坊司的官伎,端的是讲‘众生平等’的。”
  “而且,现在这位官家的独生儿子,脑袋都送汴梁来了,将来国家连皇储都没得!”
  …………
  民间这些舆论,凤震已经没有心思打探了,他焦头烂额,必须先尽快减少温凌虎视眈眈的威胁。
  朝廷仅剩秦岭关中一带还能与云州方向通往来,斥候、信使要带消息给幹不思都从那里绕行。速度当然慢了一大截,消息也变得闭塞不通起来。
  皇帝心急如焚,顾不得军情消息需要遏密,只要能送达幹不思那里,往往会大肆使用金字牌,增派斥候与信使,而万万不会料到晋王在软禁中也用一盒盒女儿出嫁的喜饼,靠鸟虫篆的垫布把联络地方要员的事情给办妥了,因而那些斥候传递的消息、金字牌上的旨意,好些落入了地方,叫正直的官员看得牙痒。
  不过在凤震看来,他向幹不思苦情戚戚的求援,总算有了一点用处。
  这里,温凌就在连接到幹不思的六七封信后,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我那蠢弟弟,要上钩了。”他忍不住浮一大白,举着酒杯对凤栖说。
  “你给他设了什么陷阱呢?”
  温凌想了一会儿,说:“他攻打了并州三回,次次铩羽而归,忻州也起了反,弹压不住,还是退回了最北的应州。见我不听话,自然是一纸上书给我父汗告我的状,大概也没有得到想要的。终于打算从河北过来找我。”
  凤栖道:“他是太子,你又不能直接把他杀了!”
  “我是不宜直接动手,但高云桐不是奉了个新皇帝上位?他可以替我对付幹不思啊。”
  凤栖斜乜着他:“噫,就他那点儿义军,袭扰也就罢了,正面出击对付幹不思手上的几十万铁浮图?你太看得起他了。”
  温凌忍不住挑眉:“你这是心疼高云桐呀?”
  “心疼啥呀?”凤栖掉了脸子,啐了一口说,“都是臭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温凌想了想笑道:“我给你透个底,不算打草谷的签军,他和郭承恩拢共十五万精兵。河北平坦地方多,最宜铁浮图和拐子马冲击,所以太行山一路要彻底打败他当然很难很难,但凡能剥他三四万人,或断他的粮道,就能大伤他的元气,我这里就不用怕他的军队了。”
  接着又闲闲道:“让高云桐替我做这把‘刀’,断幹不思的经脉。当然,高云桐肯帮我,我也会投桃报李。”
  他原以为凤栖必然要问他会如何“投桃报李”,已经准备好了哄她的答话。
  但她半日没有问好处,却只问:“他要是不肯帮忙呢?”
  温凌想:是了,这小妮子眼皮子不浅,不轻易为好处动心,所以也得有些威吓,叫她知道,也叫高云桐知道。
  于是说:“幹不思是太子,我虽与他不睦,也不能明着与违逆。若他一路高歌猛进到了延津渡,我兵马不如他,地位不如他,气势不如他,自然多只能忍气吞声听他瞎指挥。他若看到你还在我身边,一定会逼我杀你吧。”边说,边细细观察凤栖的神色。
  凤栖微微地蹙了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温凌又道:“到时候,我就想保你也很难了,你说是不是?太行军与幹不思或有惨战,但为了你,为了他打仗总是要有牺牲的。”
  凤栖沉吟许久终于说:“行,我给他写信,把这层意思告诉他。”
  与太行军来往的书信大多是凤栖亲笔,为的是温凌不留“通敌”的痕迹,也为了高云桐更能笃信凤栖还活着,且信中也是她本人的意思,才会服从。
  温凌在她写完之后,认认真真看了两遍。她词句古雅,但不佶屈聱牙,他都能看懂,没什么问题,于是放心地让斥候送出了。
  凤栖见他笑意盎然的模样,心里却想:他无非是想坐山观虎斗,高云桐和幹不思若能打得两败俱伤,他这里就可以轻轻松松收拾掉两方面的势力,坐享渔翁之利但哪个不是在打着同样的算盘呢?就高云桐而言,肯定也是等待着靺鞨内讧之后,才易于用南梁不多的军队打败兵强马壮的靺鞨军,若是把自己耗进去了,将来大梁又如何在靺鞨手中求存呢?
  所以,即便温凌的威胁是赤.裸裸的,她也觉得在此时,高云桐不应该顾忌她的性命,而是不能与幹不思正面冲突,保住自己的实力为上。
  给高云桐的信里,她用麦粉水先写了这层意思,干透看不出字迹了才按温凌的意思用墨再书写了文字。
  没多久,太行军与郭承恩南下的骑兵就打了一场恶仗,平原地区互相冲击肉搏的战役,情形自然是惨烈得很:一片交战的谷地小镇陈尸无数,鲜血把河道都染红了。
  拿到军报的温凌喜形于色,趁机又渡河袭扰了汴梁附近一圈,把太行军与郭承恩军双输的消息嚷嚷得人尽皆知。凤震及京畿各处的驻军大概都晓得此时高、幹两支队伍都抽不开空帮忙,只能任凭温凌肆意践踏,所以都龟缩着不敢迎战,任凭他劫掠。
  温凌的军营里是一片欢歌,扛着抢掠来的牛羊猪鸡大呼小叫着改善伙食;又扛着抢掠来的女子少妇,在她们惊恐的哭喊中哈哈大笑。
  听着这样的动静,凤栖一天没吃下东西,但不敢在温凌面前显露,唯只在自住的帐篷里哀求溶月:“我实在担心得吃不下,溶月,你努力加餐饭,把我那份尽力多吃掉点,不能让温凌看出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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