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这些年来的回避和疏离,让他确信那个人对他们的存在没什么兴趣。即使他试着给对方官网上的工作邮箱写邮件,也不期待得到任何回复。这样做的目的更像是为了了却一桩心事。
一直以来怀疑的事,正在慢慢变得清晰,就好像阳光照进了经年不散的雾霭。
可离真相越近,他的心情越不平静。头脑在抵达上海后冷静下来,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单独赴约是否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见面的时候,该说什么好?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如果被问到目的该怎样作答?这些他统统都没想过。
正因为如此,他在今晚选择了回避。他需要单独思考一下。
“你怎么还没好啊?”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忽然传来了游嘉茵的催促:“外卖都送到了哎!”
“……马上!”
吴天翔急匆匆地擦干身体,换上干净的衣服走回客厅。
远远看见游嘉茵站在沙发前。
她显然也刚刚洗过澡,穿着简单的短袖裙裤,头发湿漉漉的,水珠顺着发尾落下,在面料上晕出清晰的水痕。
她正在低头拆一个信封,看见吴天翔出来,有些不满地朝他抱怨:“你也太慢了吧!我一个女生居然都比你洗得快!”
“……有谁给你写信了?”吴天翔故意转移了话题。
“啊,不是,这不是信。”
游嘉茵合上信封,迅速塞到茶几底下的抽屉里。
里面是两张孔雀音乐节的门票。因为今年主办方请到了几位重量级的国际嘉宾,所以从开售日起就一票难求,还在网上被黄牛们炒出了天价。游嘉茵凭母亲在圈内的关系要到了两张免费票,本来想跟陈俐颖一起去,却没想到拿到票的几天后两人就闹翻了。
如今既然中途从永兴岛回来,她自然不想浪费这两张票,于是暗自决定,明天要在告别式结束后问问堂哥要不要一起去。
拆开外卖包装盒,屋子里满是食物的香气。
店家居然还慷慨地赠送了两灌啤酒,他们面对面坐下,各自打开拉环,沉默地喝了几口。
没有干杯,没有庆祝,双方都各怀心事,酝酿着接下去要说的话。
“你先来。”游嘉茵放下啤酒罐,态度坚定地说:“告诉我你到底来上海干什么。”
吴天翔抬起头,直视她的双眼,露出了一脸豁出去的表情。
“我来见我爸,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他一字一句道。
……他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作者有话说:
大家五一快乐!
之前一周工作太忙了,所以没更新,不好意思!
第25章
游嘉茵愣愣地盯着他看, 脑子里有些混乱。
虽然她早就发现这对兄弟和他们的父母长得不太像,但也没有到怀疑血缘关系的地步。如今从吴天翔嘴里听到这番话,第一反应是愕然, 回过神后又想确认她没有理解错他的意思。
“你要去见的那个爸……是指亲爸还是干爹?”
“当然是亲爸, 你在想什么啊。”
“明明是你自己想歪了。”
吴天翔瞪了她一眼,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
游嘉茵整理了一下思路,向他抛出第二个问题:“那你妈是你亲妈吗?”
这种千里寻亲的剧情电视里已经演过千百遍, 内幕无非是领养和戴绿帽二选一, 她很好奇他说的是哪种情况。
“我不知道。”吴天翔心不在焉地转动啤酒罐,“所以我想当面找他问清楚。”
“你是最近才知道你在外面有个亲爸的?”
“不是。”他低下头,额头前湿漉漉的头发不听话地卷曲着,垂下来挡住了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我上高中前就知道了。”
一切要追溯到两年前的那个暑假。
那年夏天他们结束中考,即将去外地的亲戚家住一段时间。临走前吴天翔不小心弄坏了行李袋的拉链,怎么都修不好,忽然想起阁楼角落一直竖着一个旧箱子, 便搬来梯|子爬上去拿。
阁楼里没有窗, 手机闪光灯的光线勉强映亮四周, 空气被他搅动,能清楚地看到灰尘在周围起落沉浮。他忍着咳嗽打开箱子, 发现里面装满旧书和磁带,最底下还垫着一个鼓鼓的牛皮纸袋, 好奇心驱使他把袋子里的东西倒出来看。
一捆泛黄的信封, 里面没有信纸, 只有十几张多数已经过了有效期的支票, 和几句写在信封内侧的简单问候, 最近一封信的落款是一年前。
潦草的外文笔迹书写着陌生的语言, 吴天翔一点也看不懂。
从信封上看,收件人无一例外是他们的父亲,寄信人则是同一个外国人名,他不记得有听父母提起过这个人。
更让他感到奇怪的是,那些支票的总额足够一家人在这座偏远的小岛上过上奢侈的生活,却从来没有被兑换过。
心里隐约感到有些不对劲。
当天晚上,他把这些信交给了自己的孪生兄弟。
却没想到吴天佑一脸早已预料到的神情,沉默地翻了翻信件,对他说出了另一件在心里藏了很久的事。
“我哥头上有条疤,你应该见过吧?”吴天翔忽然停止叙述,伸手把额头前的头发往上捋,指指发际线的位置:“就是这里。”
“啊,嗯。”
游嘉茵确实记得吴天佑的额头上有伤,也知道这条疤的来历:小学五年级的暑假,他在山里遭遇意外,当场晕厥,头上血流不止,最后被紧急送到医院抢救,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但她不明白这道疤和吴天翔正在说的事有什么联系。
“我哥说,他被送到医院时需要输血,但那种山区医院根本没有存血。最后医生直接抽了我爸妈的血,因为他们都是o型。”
“嗯?”
“我和我哥都是a型血。”
“嗯?”
吴天翔无奈地看着她:“你生物到底有没有好好学啊。”
“我初中学的,记不太清了。”
游嘉茵嘿嘿一笑,局促地捋了一下头发。
经他提醒,她大概明白双方都是o型血的父母不可能生出a型血的孩子。
吴天翔喝完最后一点酒,把罐子捏得咔咔作响,继续说下去。
上初中后,吴天佑逐渐察觉到了端倪,但又觉得可能是哪里弄错了,既不敢向父母提问,也不敢对任何人说,只好装作无事发生,直到弟弟在不经意中找到了这些奇怪的信。
那天夜里他们熬到凌晨一点,在网上逐个查找信封上的单词,企图读懂上面的话。
——mes enfants(我的孩子们)。
这个反复出现的词,让一切变得不言而喻。
“……等等,你亲爸还是个外国人?”游嘉茵再一次打断了他。
这么说来,第一次看到吴天佑的时候,她确实怀疑过他是不是混血儿。
虽然永兴岛上的人面部轮廓普遍比较深,本身就带着浓郁的异域风情,但仔细观察,这对双胞胎的长相还是和他们有微妙的区别。
如今真相大白,她不由产生了一种“原来真的猜对了”的感觉。
“对啊,有什么问题?”
“没有没有。”她连忙否认,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他一直住在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