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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她的威胁是蛇打七寸,每一回都能精准掐住迟漪的命门与恐惧。
  迟漪瞪大了眼睛盯着她,沉默的僵持良久后,她全身紧绷的力量忽的松下来,只是平静地问她:“怎么不让我自己直接去死呀?”
  “死多容易呀宝贝,活下去才是对你的挑战。”
  “一直以为您只是不爱我,没想到,您是这么恨我。”
  “错了,不至于,别想那么多。”迟曼君从包里拿出一盒未拆塑纸密封的女士香烟,‘呲拉’撕开,取出一支喂到她嘴边,银制火机的砂轮拨开,点烟,“我以为你能控制自己的病,所以一直默许着你背着我抽烟、喝酒,你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吗?”
  “漪漪,我一直纵容着你,也并没有限制你太多,不然你学不成这一身反骨的劲儿。”
  烟雾直直冲满她的口腔漫进呼吸道,呛得人无法呼吸,迟曼君眼见着她脸颊一点点涨红才抬手恩赐般地取出烟身,女人勾唇一笑,慢声细语说:“而现在,我想,我的纵容应该到头了,孩子是需要教的,把你放到国外这一年多时间是我的失责,你不是一直都不想学大提琴?那就退学吧。”
  “你只有三天时间,想清楚就跟我回香港订婚,你还是我的乖女儿,要是想不清楚,以后——”
  顿了顿,迟曼君意味深长地对上她的视线,然后将烟掐灭在垃圾桶,慢慢从容地起身,迟漪紧绷着情绪,看着她一步步的动作,在她即将拉开门把手时,迟漪急声开口:“蒋家知道我有病吗?”
  迟曼君背对着她,勾起满意的笑,回眸挑眉:“现在,不知道。”
  “蒋绍恩,他也同意?”
  “漪漪,你知道,len去巴黎找过你,虽然你有意躲开了,导致最后没能见上面。”迟曼君直接道明她那些弯绕的自以为瞒得很好的小心思,淡然着说明最后主题:“那些都没什么用,len他现在需要你。”
  所以你的反抗抵触,其实能起的作用不大。
  看吧,这世界上每个人都在权衡利弊中取舍着,即便你们曾经那么不待见彼此,也绕不开最后的结局。
  迟漪听明白了她的意思,脸颊上有风干的泪痕,湿腻着粘住她耳边青丝,唇瓣上也绕着,那些暴戾的自毁的所有负面情绪都在头顶那瓶药液中释解,她只觉得自己感觉不到心脏的疼痛,全身都是麻木的。
  “之后呢,我要是缓解不了这样的情绪,靳太太是打算一直用药帮我控制吗?”
  迟曼君眼眸微眯,思量了几秒,同她温柔一笑:“也不失为是个好办法,漪漪,你也放心,这些用量都是阮医生根据你的情况重新调配过剂量的,副作用不大,用上一年也出不了问题。”
  “你乖乖听我安排,其实对我们都是一场双赢局,你本该是最能理解我的人,知道吗?”迟曼君轻叹着,神情微哀着,这一幕是她为数不多的真情流露:“回到香港以后,要拚命忘掉那些恶心的过去,我也经历过你现在的样子。我不想也不愿意再过从前的日子,迟漪,你也不会想再当回月月,这些年,我们的生活一直在改变,足以证明我做的决定没有错过。”
  迟曼君走近她,伸手想触碰她的左颊,先前两次耳光的教训令迟漪不得不下意识偏过脸颊,那只手在空中顿了顿,最终还是落回她的脸上,轻抚一下,温柔道:“漪漪,别活那么累,想那么多,好好睡一觉。”
  女人指腹轻柔地抚摸着她,迟漪轻阖住眼睫,气息吐入缓慢而轻浅,手背上那条输液管流着药物不停注入她的身体,人总是在电光火石的刹那间选择被迫臣服的。
  她的身体轻颤了下,干涩发白的唇部张合一下:“我答应,我要回香港。”
  这比迟曼君预计的时间更短,她满意地笑起来,手指沿着迟漪的脸颊落在她精巧的下巴处,抬起她的脸,目光相对:“还有呢?还想谈什么条件?”
  “第一,我要回国念书,专业,我要自己选择,您不能再插手我的学业;第二,我的病请帮我瞒下来,我也不需要阮医生来治疗;第三,把我手机还给我。”
  “第一可以,第二条不行,第三在你订婚前暂时不行。”迟曼君撤回了手,没再多提第三条半字,只说:“阮医生最了解你的情况,为了以防万一,你的情绪必须要先得到控制,而且你有自杀倾向的,这一点,你自己最清楚。”
  迟漪知道她不能再继续提手机,自己表现得越是在意,迟曼君越会生疑,于是她沉吁一口气,又问:“那她以什么身份留在我身边?蒋绍恩又不是蠢货。”
  “私人助理,我会安排。”迟曼君慢悠悠说:“你只管安心去当你的准新娘,其他的,有别人给你兜着。”
  迟漪沉默了下,有些感慨道:“您还真是为了我事无钜细、殚精竭虑。”
  门外掐时得刚好响起一阵按铃声,有人来寻她,应是旁的事需她前往,迟曼君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迟漪,对她的反讽不置可否,而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抬眼望,吊瓶已见底,距离输完大概还有十几分钟,她盯了半晌白茫茫的天花板,生理眼泪淌过她脸颊,濡湿了鬓发,终于感知到疼痛了,她才转移目光去看那微微晃荡的深色窗帘。
  原来与人博弈是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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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香港定在三日之后,是amy过来告诉她。
  接下来的三日,迟漪浑浑噩噩的被关在那间‘病房’里,窗帘从始至终没有拉开过丝毫,她感觉不到外界的阳光、清风、流畅的空气、或者黑夜,自然也不知时间如何流逝,睁开眼只能面对这四四方方的白墙空地,能听见的细微响动也只是她的无力挣扎,与静下妥协时的营养液滴进针管的声音。
  迟漪知道,即使她答应了,可迟曼君依旧要让她把这些刻得更深,只有痛到难以忘记,铭心刻骨的地步,才会断了念头。
  这里就是为她而打造的一座坚不可摧的牢笼,将她困到声嘶力竭,心如死灰。
  而这期间,除了迟曼君与戴着口罩的护士,她见过一次阮思文。
  距离最后一次见面时隔一年。
  阮思文在她的病床旁坐下,指骨嶙峋一双手搭在膝盖上,平静的眼注视着迟漪,说:“目前的治疗方案,我与迟女士已经商量过,但她坚持要对你加大艾斯□□的用量。”
  “celia,静脉注射治疗效果是很好,但对它产生过度依赖,不是好事,我更希望你能慢慢痊愈。”
  “可我没有痊愈的可能性了,不是么?”她躺在床上,手脚被缚,失去行动力,不知日夜地被困住,更不用提心里那难以愈合的重症,迟漪睁着漆涔涔的双眸看天花板呢上的吸顶灯,忽然问:“为什么不是吊灯?”
  “你更喜欢吊灯?”
  “不是,我只是觉得,如果是吊灯的话,有没有几率砸下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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