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靳向东长身立在主卧隔间的窗前,玻璃之外一场雨水有停歇之势。
浴室里那一阵哗哗水流声也不知停下来多久了。靳向东回过神,侧去目光, 隔着一扇黑框嵌毛玻璃材质的屏风, 迟漪换了条黑色克罗心的及膝睡裙, 缓步绕过来。
手臂上还有没抹匀的身体乳,迟漪一边擦, 一边用沉静眼神看他:“是有什么事吗?”
她也看出来了。刚在车里, 他动作间不经意流露出微渺的急迫、慌神,他是那么一个不喜形于色的, 从来稳重端方,行为举止绅士优雅, 慢条斯理的一个人。
大概能让他展现出这般形态的, 迟漪也想到了——京市住着他那位德高望重的祖母, 沈老夫人。
老人家闲来无事很少有在夜里来电时刻,迟漪下车时其实就隐约感到不安,她不能随意的妄自揣测他至关重要的长辈。
靳向东也盯着她,须臾,他才开口:“我奶奶这个季度的体检报告下来了, 有些指标数据显示出来不是很好。白天她不许梁姨给我通风报信,她这个人脾气有些强,一直到她睡熟后,梁姨才敢来电话。”
迟漪虽没接触过这位长辈,却也忍不住轻皱下眉心,很快她意识到不妥,舒展眉眼,上前半步,伸臂拥住t了他的腰。
“那你现在回京市吗,还是明早?”
她的音色偏冷,在黑暗里突显出砂砾磨过的质感。
“没有那么急,明早六点的航班。”靳向东回拥住她,干燥温暖的指腹点叩住她腰心,他俯首将脸靠进她颈窝处,鼻梁蹭过,呼吸还有些重,缄默几秒后,他说:“抱歉,周末两天恐怕都没办法陪你。”
在他每一个得闲居家的周末,他们习惯相拥着消耗一个早晨睡懒觉,到了下午时分再一起前往书房,一个处理集团待办事宜,一个抱着笔电或是课本默读书写。
从日暮到黄昏,这只是最寻常不过的一天。
其实有变动也没什么关系的,只是对上他这样认真执着的目光,反教她接收到另一个信息误差,好像这是他的一次失约。
“不用抱歉的。”相拥的姿势转变了,迟漪用额头抵在他胸膛,重复一遍:“真的没什么,只是一个周末而已。”
靳向东的视线逡巡过她的脸庞,干净透彻,眼神平和到不带一丝一毫的留恋。
顿了秒,他反问语态也平静至极:“你真觉得无所谓?”
迟漪愣了下,想抬起脸去看他神情,那只干燥温热的大掌落在她纤弱后颈处,拇指摩挲一遍,她瞬时感到哑然,有些不明所以。
有黑夜当作衬托,隔间顶灯的灯带呈现出一种偏灰冷的暗色调。
等她回复的两秒过去。靳向东用虎口位置抬起她的脸,女孩子乌濛的瞳仁里是男人冷敛的眉眼,掐在她腰间的力道加重了些,迟漪遽地感觉到身体里有一阵的悬空失重,她瞳孔自然反应地缩了缩,流露出些微困惑的情绪,卡在喉咙里的声源快溢出来时,又很快地被他凶狠的吻尽数堵了回去。
津声迭缠落在暗室里显得分外绮靡,迟漪鬓发散乱,几缕浸湿黏在她的嘴唇上,眼尾红了。
年龄差的向下包容,一直让他在这件事上拥有充分的温柔耐心,几乎从未表露出如此刻般的暴戾狠意。
眼前画面一转,堪堪能遮的睡袍丝滑地垂落下去,里头那件吊带睡裙是精致钩花的镂空设计,玻璃镜面映出雪玉似的皮肤纹理。
抵近时,是隔着布料的,重量却让人无法忽视地似要直接从后推挤,迟漪的高敏感是惯性本能如何脱敏训练都无效。
她垂着眼帘颤栗了下,抖落了一滴在黑色瓷砖地面。
靳向东忽停下来,呼吸向下洒过她圆润肩头,“……为什么不喊停?”
意识还没能完全回笼,迟漪生理性的泪液聚集在眼眶里,她微侧首,对上他眼神,整张脸融在月光里显得迷惘地张动了下嫣红的唇。
他今晚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就能转换成另一种人格?
迟漪垂着脸分神片刻,颈侧立时被衔咬了一口,不轻不重,让她猛打了一个激灵,奋力翻过身,两道力气顷刻间相对峙起来。
“……靳向东,你做什么?!”
靳向东盯着她,轻笑一息,漆沉眼仁穿透过夜色直直攫住她,双手被他控在玻璃面,“你生气了。”
迟漪觉得他莫名其妙地有些不可思议,很快又反应回来,有些没好气地嗔他一眼:“……你、你这么做就为了惹我生气?”
她连泄怒都没办法做到十足的理直气壮,身体本能乖顺地接纳他的所有恶劣,怎么会不让他心疼、怜爱。
靳向东盯着她,把控在她纤细手腕的力道缓缓松了,转而用温和态度去抚慰她激荡的心情,一下接一下如抚慰婴孩一般揉着她起起伏伏的背脊。
与他对抗是蚍蜉撼树,消耗掉不少力气。迟漪也不必再强装别扭去抵抗,索性靠着他胸脯喘气。
“刚才对不起,迟漪。”阴影垂下,靳向东低敛下眉眼,语气郑重:“是我一时头脑发昏失了风度。有一段时间里,我总反反覆覆梦回我们在尼泊尔分开前的那个夜晚,你当时也是这么平静到眼里没有丝毫的留恋,让我……让我没有预料到,后来发生的事。我知道,你也有你的言不由衷,可是曾经失去过,让我心里总生出一股绵延不散的后怕来。”
“我知道用这种方式来试探很不明智,甚至荒唐可笑,但是我——”
“我懂得。”
迟漪打断他,因为心脏在跟着他的话而一点点发紧,她忍不住要深吸口气,才能缓解一点呼吸道被压迫导致氧气无法流通的涩痛感受。
停顿两秒,她在灯线下仰起脸,过分明亮的一双眼睛好像会说话。
跳转过这个令彼此都感到难受的话题,她故意很轻的说出来:“其实,刚才没有告诉大哥你实话。我喜欢你那样子,比向来温和的你,更让我有感觉呢……”
这句话带来的长尾效应一发不可收拾。
港岛这时节的夜雨落得没完没了,哗啦啦浇下来,要将夜里行路的人都淋透。
第三轮结束在半夜三点,迟漪将自己蜷在一张柔软的墨绿色羊绒毯里,床头灯光色是钴黄的,照在她如上等羊脂玉般光泽透亮的肩颈皮肤,上面拓着一枚接一枚的暗红痕迹,触目惊心。
靳向东擦干头发,披着条淡灰浴袍从浴室走出来,一眼望见的就是这个场景。
他走过去,倒了一杯温水递给迟漪,“喝点再睡。”
迟漪脱过几回水,想了想,拢好了薄毯,就着他的小臂缓缓趺坐起来,抿了几口,润一润干涩的喉咙。
靳向东的目光从始至终停留在她那里,任她靠在肩头缓一缓,一件春夏款的绸质浴袍和一条若有似无得毯子挨着一起,不过是似有如无。挨着体温,每一次轻微挪动,都能明显感受到两团柔软擦过手臂的触感,怎能不引人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