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眼里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不过太淡，没什么温度。
  他逼近，俯身靠近黎泱，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终于说完了最后一句：“更何况是美餐。”
  这话无疑是意有所指。
  至于是点谁，不用想也知道。
  黎泱步步后退，很快后背就抵到了坚硬的桌角，退无可退。她反手撑住手臂，慌张地迎上沈有容的视线。
  自然也就看清楚了，沈有容敞开的领口皮肤下，零星斑驳又暧昧的红色痕迹。
  没消退。
  闹过了。
  更何况沈有容本身就有轻微的划痕症。
  时间稍久一点的，新一点的......都像是无声的证据一样，控诉黎泱昨晚干了什么。
  她视线下瞟，余光看向自己的手。
  手指干干净净，指甲弧度圆润，修剪得整齐。
  不过......
  沈有容仿佛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点了点下巴，大方地承认了自己做的事：
  “我剪的。”
  “作为你弄疼我的惩罚。”
  黎泱：“......”
  如果她记忆没出问题。
  昨晚事情的开端，好像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要怎么回答：说“不好意思我酒后乱性”，说“我们都是成年人要不就当一夜情处理”，说“昨晚我断片了意识不清醒”......
  ——可真的不清醒吗？
  黎泱视线飘忽不定，手指扣得泛白，不敢去看沈有容的眼睛。
  她能在酒后打着“意识不清”的名义，卸下伪装肆无忌惮，疯狂一晚。
  可酒醒之后，全然没了那股无所谓的劲。
  一半后悔，一半棘手。
  然而沈有容并没有给她太多的思考时间。他越过黎泱的肩膀，从她的身后拉过背包，掏出了手机。
  没有锁屏密码，很快解锁。
  手指对着屏幕点了两下后，沈有容把界面转向黎泱。他挑眉，语气意味深长：
  “或许你可以先告诉我，为什么在你的手机里会有这张照片。”
  黎泱看着那张被展示在屏幕中的照片，眼皮跳了一下。
  那是一张原本存放在加密相册中的照片。
  也是里面的唯一一张。
  背景是座矗立在海岸线旁的山崖，上面立着一座白色的灯塔，占据了画面的左侧。在它的旁边站着一个人，穿着黑色的冲锋衣，背对着镜头面向海岸。
  拍摄地点是在鹤咀。
  是黎泱当初偷拍的一张照片。
  从港城离开后，她更换了联系方式，删掉了所有和沈有容有关的信息。唯独留下了这张没有露脸的照片。
  其实换成其他人，根本不会察觉异样，只当是普通的风景照罢了。
  但黎泱还是谨慎地，将它设成了私密，鲜少再翻出来过。
  她把它当成一剂止痛药。在刚分别的那段时间，实在忍受不了时会翻出来看一眼。
  仅此而已。
  发现自己的秘密被人揭穿，黎泱当即有些羞耻和不自在。她伸手要去夺过手机，沈有容后撤一步收手，让她扑了一空。
  “......谁让你看我手机的？”
  她本来是为了方便使用，加上手机里没有什么重要信息才没设置锁屏。没想到现在成了回旋镖扎到了自己身上。
  沈有容没有正面回答她，继续刚才的追问：
  “为什么你的相册里会有我的照片？”
  “我从网上随便下载的。又没有正面照，你怎么断定照片里的人是你。”
  怎么断定？
  沈有容想，那座白色灯塔他去过无数次了，没人比他更熟悉了。
  黎泱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么欲盖弥彰。但到了现在这个关头，说出口的话也没收回的可能，只能继续硬着头皮圆这个谎。
  “随便的一张照片，值得你设成私密？”
  “我手滑点错了。后来完全忘记了这件事，忘记删了。”
  “哦，原来是不小心。”
  沈有容促起眼眸，像终于等到猎物上钩，发出最后一击：“那么你怎么解释，私密相册的密码是0822这个数字？”
  0822。
  这个数字的出现犹如一记重物，在黎泱的心头狠狠敲下。前面她还能用理由遮掩，现在是真的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了。
  沈有容都知道了。
  确实，他应该比谁都清楚这个数字的含义。
  因为是他的生日。
  其实黎泱并没有陪沈有容一起度过这个日子。
  她当年到港城的时候是夏末，离开的时候是春天。当然，曾经也设想过给沈有容过生日的场景，不过最后没有实现罢了。
  至于为什么要用这个数字做密码。
  其实是黎泱在两年前旧地重游去过一次鹤咀。不是一个人，她跟着当地的旅行团一起去的。
  估计是吹了海风的原因，回去后她就发了场高烧，迷迷糊糊抱着手机翻出了那张照片。
  而那天就是八月二十二号。
  回议结束，血液回流，让黎泱逐渐冷静下来。
  她从那张照片上移开视线，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照片随便你处理，删了也好。”
  大有严格划清楚河汉界的架势。
  听得沈有容气极反笑。
  他把手机塞回黎泱的手里，然后牵着她的另一只手，带到自己敞开的浴袍前。向下，移到了那根压根就没有系紧，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掉的衣带上。
  指尖刚碰到布料，黎泱当即像被烫到一样，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但沈有容按住了她的手，没有给她机会。
  他按住黎泱的后脑，手指穿过发丝，慢慢抚摸，动作亲昵又温存。
  同时侧脸贴近她敏感的耳根，吐出温热气息对皮肤来说无疑是一种刺激。
  更重要的，是他说出的话：
  “你要看看，你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吗？”
  最后一句，他是粤语说出的：“黎泱，不能睡完就不认了吧。”
  黎泱当然听得懂。
  她的粤语就是被沈有容手把手教出来的。
  甚至她的发音，语调，和说话时节奏的停顿，都和沈有容有相似之处。
  眼下的这句话，更是清清楚楚一字不落全被听到了耳中。
  其实不用沈有容说。
  早在看到他领口锁骨处的零星痕迹时，黎泱就隐约猜测出了他背后的光景——只会布满更多的抓痕。
  喝酒误人。
  把她害惨了。
  到现在这一步，黎泱终于明白，沈有容不打算再陪她演戏玩游戏了。
  他摊牌。
  她彻底躲不了了。
  .
  其实剖析一个人的情感是件很难的事。
  人是复杂动物，谁都有七情六欲。真要心无旁骛没有念想，那是圣人才做的到的事；而压抑太久通常只有两个结果：真禁欲，假做戏。
  黎泱属于后者。
  这种情况下，日积月累如果没有情绪的发泄口，很容易就骗过自己，或者走上极端。
  黎泱差点做到。
  不过被昨晚下了药的酒给拉回来了。
  碰巧，沈有容也在场。
  她现在和沈有容分坐长桌的两端，双方都需要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