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衣不如新:哎?
顾山行:笨蛋。
第14章
气温愈高,具体表现为大厦里不关闭的冷气,高楼分割日光的明暗界限,没有遮蔽处的曝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夏日里人们再也离不开空调了。
顾山行站在庇荫里,大厦蓝的反光的玻璃映出他灰黑衣裤,面容被冷调抹去尽数色彩,他看上去似乎有些麻木,又不全是,至少他在这行蓝白领出没的地带是打直了脊背的。他笔挺的站着,颀长身量高如一支标杆,是让陈如故一出来就能看到他的程度。
他洗头了,为了见陈如故特意用肥皂搓了一水,否则从工地就那么下来这里见陈如故,人家又要怎么想陈如故呢。
陈如故疾步走到他跟前,站定,看到他半干的黑发,大抵是硬,有些蓬,额前落些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散发,短而随性的遮住一点点的发际。一股肥皂水的味儿,陈如故吸了吸鼻子,心像被肥皂泡炸裂时弹到了。怎么中午那么短的时间过来还要洗头发啊。
顾山行把洗干净的食盒还给他,理应说些什么,又免于刻意,所以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陈如故接过食盒道:“你留着用也行的,不用特意还我。”
顾山行只道:“要还的。”和“上去吧。”
陈如故都没跟他说上两句话,就被撵着走,再说显得黏缠,且他并不见有要先走的意思,陈如故连他背影都无法目送了,只好在他沉沉视线中缓慢走向大厦。顾山行望着他消失在旋转门才离去。
陈如故进电梯,在上行阶段忽觉手中食盒沉甸甸的,于是扣开盖子,见到了码的整整齐齐的草莓,顾山行甚至连草莓蒂都清掉了,盈亮红润,干干净净。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之际,陈如故抬头,看到镜子里他被草莓映红的脸,什么委屈全都一扫而光。
回时正值下午上班,他坐在位置上,尝了颗草莓,甜,还多汁,顾山行很会挑水果。他有些发呆,恍惚间看见有只手往他食盒里伸,待瞳孔聚焦看清楚是唐之仞,眼明手快的一巴掌拍下去,啪,翠竹断裂般。
唐之仞捂着手背,咧道:“干嘛!谋杀吗!陈如故,你怎么那么小气!”
陈如故冷眼,“您还有事吗?”
唐之仞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他跟前,笑嘻嘻:“周末出去玩呗,漂流?游泳?”
“不去。”陈如故把草莓收起来,面向电脑,鼠标点出哒哒声。唐之仞反坐椅子趴在椅背,看他那张堪称鬼斧神工的侧脸,鼻梁怎么那么高,嘴巴软又粉,漂亮啊,真漂亮。
陈如故顶着他几乎是猥/亵的目光,强忍怒火,问:“还有事?”
唐之仞摇头,一面敲他桌子,小声道:“跟我去办公室?”
“有病。”陈如故拿起桌上的企划案,往楼下去了。
唐之仞对他是没辙的,碍于老爷子的情面,又因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愿意陪他这么玩儿。人一旦有钱,怎么不可以说为所欲为呢,他不当陈如故是花瓶,陈如故何止是花瓶,花瓶易碎,陈如故劲儿劲儿的,就算是碎了,粘起来破碎的纹路都能当花纹。
当然,这一切都在他不知道草莓是顾山行送的情况下。他是要坐班的,老爷子强制规定,每天最起码要上两小时的班吧,早上起不来,下午随心情。他来主要还是看陈如故,他的心思又好猜,不乏有谄媚的,多嘴在他跟前说下午上班时候看到有男人给陈秘书送爱心水果。
唐之仞听的眼眯缝起来,大费周章的调监控,看到是顾山行,一拳捶的梨木桌子都晃了。
“小唐总,别生气啊。”
唐之仞踹桌腿两脚,斥道:“不生气我生什么!”
“您可以让别人生气啊,自己闹脾气伤身。”
唐之仞狂躁的抓头发,“陈如故是不是当我是死人啊,老子帅气多金他看不见?谁有病啊到底是谁有病啊!”
“我看是您太惯着陈秘书了,唐总,做人不能太善良啊,人善被人欺。倒不如干脆点儿,生米煮成熟饭,老套归老套,不一定没用啊。”
唐之仞顶着一团乱糟糟的头发,迟疑又像是被开了窍,说:“你小子够毒啊,这也想得出来。”
“您就说有效没效吧。”
唐之仞笑的阴测,“有,非常有。”
陈如故到楼下开会去了,不知道此时总裁办公室里的蝇营狗苟,等散会,他到茶水间泡咖啡,遇上黄存兰。他唤:“存兰。”
黄存兰跟陈如故是校友,她早陈如故一年毕业,在陈如故就职这个公司以前,她就已经是唐之仞的秘书了。后来陈如故来,她被调为部门主管,两人偶有联系,关系算融洽,这份关系也是建立在吐槽唐之仞的基础之上的。
“我看见赵浩从唐之仞办公室出来了啊,如故,你小心点。”
陈如故倚着吧台说:“赵浩不是经常进唐之仞办公室么。”他不以为然。
黄存兰提醒道:“你中午是不是下去了,有帅哥给你送东西是吧,被赵浩看见了,我当时刚从咖啡厅出来,就在赵浩后头,他拍你照片了。”
陈如故皱眉,他完全不知情。
“赵浩手段低贱,你知道他跟唐之仞经常一起泡夜总会吧,一丘之貉。”
黄存兰长舒一口气,直白道:“人心最不可测,不防,吃亏的是你自己。”
第15章
接下订单后给自己预留的时间太短,顾山行告诉郭超他周末不能过去了,郭超问了句为啥,顾山行沉默,能为什么,不就是为了不被郭超多克扣那点工钱吗。他不能这么说,他修的第一块儿主板是郭超带的,郭超让他放心大胆的修,修坏了不用赔。顾山行辍学后就没再碰过机器了,他浸在钢筋水泥里,麻布袋,化肥,和数不尽的苟且。他有时候就觉得自己是由这些构成的,小麦磨成粉,泥水和进来,铁锈把他染红,煤炭再把他染黑,朝露滚过,他姑且看上去是完整的。
他扯谎,跟郭超说谈朋友了,要约会。
郭超听完调侃,说正当这个年纪,谈恋爱好啊,谈两年赶紧结婚生小孩,把流程走完,后面就能享福了。
顾山行在心里否认他,不是,不是有了小孩就能享福了,万一孩子是来讨债的呢?
同郭超讲完,他一并上平台告诉了衣不如新,活儿紧,等忙完这半个月再聊。
衣不如新道:什么活儿要半个月都不理人?
要进深山老林?
顾山行:拧螺丝。
衣不如新:你也别太累了,拿身体当本钱,亏空了咋整?
顾山行问:你的亏空跟别人的亏空是一个词儿吗?
衣不如新立刻反应道:我是在关心你!而且…我现在都不跟你开黄腔了,你也不要说这种话,咱俩做个文明人,行吗。
顾山行面无表情地敲下:行。
他并非只在周末忙,平常下了班也要赶活儿,总是勾着脖子,半个月下来肩周隐隐作痛,交完差被陈闯‘贴心’的叫着打球。
陈闯打球还要带着小豆和陈如故。顾山行有段时间没见陈如故了,恰好的晚霞,紫红色的无边翻卷云低低的压在穹窿,天上像凝了一池春水,陈如故从水中踱出来,顾山行瞳膜上倒出他的影子,晃晃,愈见浓郁旖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