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真就不怕被看出端倪来?
用罢饭,一家人其乐融融,顾山行开口道谢谢叔叔阿姨的款待,他要回自己的家去了。连陈如故都是一顿,没想到他不跟自己住。
“你家在哪边?我送你过去。”陈仕理热心肠,被黄静在桌底下踢了一脚。
他家没人了啊,还要回什么家?陈如故找陈闯打听过的。
“在东头,不麻烦了。”顾山行单肩背包,要走。
陈仕理说:“东头现在都荒了,没人家在那边住了啊。”
顾山行回说:“是没人住了,所以要回去看看。”陈如故就像一条尾巴,跟着他出了家门。
“住我家行不行呀?你手那样,怎么自己住?”陈如故扯他背包带,引他回头看自己。
顾山行拿下他的手,攥了攥,说:“要回的,你不跟了。”
陈如故犟着非要跟,路上也不同他讲话,深一脚浅一脚地到了顾山行所谓的‘家’。红砖墙倒了一半,院子里杂草丛生,灰瓦屋檐也要七零八落了。院墙是在恶劣天气下倒的,顾山行很久没回来了,他盯着这座废墟,有些出神。
草籽落下就会疯长,以前野草都是他割的,用镰,割完的草拿去喂羊。
他在残墙破瓦间找不回一点家的感觉了,陈如故适时唤他,问:“跟不跟我回家啊?”
于是陈仕理和黄静就见到了去而复返的顾山行。
顾山行和陈如故睡一个屋,漆白的墙,他把陈如故抵在墙上问:“隔音吗?”
陈如故小声呜咽:“不…不隔。”
楼梯间来往的脚步声让陈如故很紧张,顾山行察觉到他的紧绷,说:“宝贝你怎么不像爸爸也不像妈妈。”
陈如故几乎要退进墙壁里,嗫嚅着:“别人都说…我像的。”
顾山行抓他额前散落的黑发,抚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精致眉眼也曝出来,颤动,钩黏。顾山行就这么抚着他发际,低语:“那宝贝怎么不像妈妈那样抱我?”
第31章
脊背上纵横的刀疤便被抱上,顾山行知道陈如故在摸他那些丑陋难言的疤,他避开了,陈如故后来就抱个了空。
楼梯间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不开灯的房间有些暗,剩余的天光照不进来。顾山行在一片昏瞑中看到陈如故滑下去,垂眸只能扫到他茂密的黑发和挺翘的鼻尖。
顾山行在树叶哗哗作响间扬起了头,喉结不禁滑动,蛰伏在脖间的青色血管凸起,齿列闭合时,后槽牙紧紧咬着。
倒像是他与衣不如新的一次会面。
只是,如果没有智齿就好了。
“对不起对不起。”陈如故在他闷哼声中慌着道歉,被他一把抓起来,用波涛暗涌的眼神摄住,陈如故就像被颠倒进黑压压的海。
顾山行叹气,陈如故欲哭无泪,多差劲啊!他多差劲啊!
“我……”陈如故眼睫抖动,澄澈透亮的目光从浓密的睫毛下投出来,连目光都跟着睫毛抖。
顾山行耷拉眼皮,手指忽的探进他嘴里,检查他那口整齐的牙齿,一颗一颗。陈如故舌头尝出皮肤的咸,他还有三颗智齿没拔,顾山行手指在他口腔内探索,从内里,摸到了其中一颗。
“是这个?”顾山行回忆,那个带给他巨痛的智齿。
几乎要把他磕到眼前一黑。
陈如故裹着他手指含糊不清的‘唔。’
顾山行抽手,问:“那天拔的是哪颗?”第一次见面那天晚上拔的是哪颗?
陈如故戳脸皮,表示是右边。顾山行见他把脸上戳出一个窝来,他脸上如果有窝也是好看的,会像个菩萨。
便是作罢了,陈如故觉得自己好扫兴,忍不住去看顾山行的脸色。然而夜黑下来,他只能看到顾山行后来躺在床边的影子,他认为顾山行的沉默就是对他技术的评价。
他谨慎的爬上床,看清稀薄月光照拂下顾山行轮廓分明的脸,他一下又觉得夜里看顾山行比白昼能看到的多得多。他看他眉骨,微陷眼窝,那张挣开混沌囹圄又兀自沉着的脸,叫他有些恍惚。
他看见顾山行朝他勾手,他凑上前,便被仰头的顾山行亲了个正着。
顾山行右臂揽他脖子,把他带下来,凉风穿过微敞的窗,只把吻刮的炙热。顾山行找他那颗智齿,陈如故被舔的慌张,支支吾吾地叫:“哥哥,停一下。”
顾山行止住,听他说:“吻太深了,我胸口好闷。”
极低的笑声溢出,短暂,又携着无边的喟叹,调侃:“这可怎么办?不然拔智齿吧。”
陈如故趴在他肩膀,懦懦,发愁,“它还没发作,拔牙好痛的。”
顾山行摸他脸皮,像在按寻智齿,想起他拔牙会肿胀的模样,暗道算了吧,长着不碍事也行,又怎么会真的叫陈如故去拔智齿。
舟车劳顿令陈如故一觉醒来时将尽正午,顾山行早不在床上了,他伸了个懒腰,趴楼梯栏杆问客厅的黄静:“妈妈,他呢?”
黄静在织毛线,说:“山行一早就出门了,说要给家里除个草。”
陈如故噔噔噔地下楼梯,不同意道:“他手那样,除什么草啊。”
“拦不住呀。”黄静把毛线搁下,说:“宝宝你快去洗脸,把山行喊回来妈妈要做饭了。”
陈如故简单洗漱下就要出门,被水打湿的额发分成几缕,都叫他抓上去,朝东头去了。
顾山行起得早,被黄静留着吃过早饭才过来,坍塌的半面墙砖头零散,委实无人问津。他先码了砖,潮湿红砖洇了他满手的渍,忘记戴手套了。这边未被划分在开发区内,人都搬走了,房屋被废弃。落魄的不止他一家,但想把这里的房子修好的可能就他一人。
码砖拔草,顾山行把院子清理出来的时候陈如故正好踏上门,喊说:“要吃饭了。”
顾山行点头,陈如故过来捏着袖子给他擦脸上沾的灰,嗔道:“一只手也能干那么多活儿?”
顾山行不作声,陈如故就拽过他的左手,看他青红一片的手掌,红色砖渍,青色草茎,都过了他的手,连茧子都被磨的分不清了。顾山行抽手,被陈如故抓住不放。
陈如故在他手上看到了半边人生。
“我爸爸以前做过挑山工,”陈如故用干净的手擦他掌心的污渍,很轻,像在抚一块儿砾石上的尘,“东西也背,人也背。小时候不知道,我爸爸背过七八个重的我登山,那些游客,我爸爸都很感激,因为他们家里才有钱供我读书。”
“可是哥哥,你要我拿什么感激这些残砖碎瓦,为你那只硬茧难消的手啊。别做了,行吗?我找人帮忙做。”陈如故眼睛泛上抹红,窝心极了。什么光景,甩掉了又卷土般的来。
顾山行说:“不要麻烦别人,快弄完了。”
陈如故眉宇间笼上郁暗,顾山行扣住他的手说:“这里我妈住过,所以我要整理一下,不过她现在不住这里了。明天,想去找下我妈的坟,也要除下草,不能事事都麻烦别人。”
“那你麻烦我行吗,我是别人吗?”
顾山行果断:“你不是别人,但更不想让你做这些。”
陈如故觉得自己显得像上赶着,回去路上生顾山行的气,顾山行叫他,他不理。一直到家里,饭桌上吃饭,顾山行给他夹了只虾,他也不吃。把黄静看的直用眼神打量他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