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骨灰随着风飘向远方,飘向落日,如寄亦如归。
下辈子,做一株单纯而美丽的花吧。
乌日娜突然哭了。
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
最后一把骨灰,被她死死攥在手里,不愿意交给风,亦不愿意交给命运。
从那之后,乌日娜脖子上多了个粉色的琉璃盒,很美,很漂亮。
大家都很有默契,从来不多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暗伤,见不得阳光。
可偏偏就是这种暗伤,也能从一地的腐朽中,开出最纯净的花。
丢掉了手中空空的罐子,乌日娜再次躺在马上。
她不知道要去哪,亦无所谓要去哪。
佘怜躲在檐角剥莲子。
又是一年盛夏,庭内木华竹深,晚风微凉。
庭院里,莫染和林深在打冰。
将冰砖打碎,盛进金丝白玉碗中,放上镇好的杨梅,在杨梅上撒上几粒粗盐,再淋上去年做的桂花蜜。
关萧和索莎足足吃了五大碗。
佘怜放下手中的莲蓬,尝了一口,转身又往里面加了牛乳与酒糟,满意地点点头。
云霁打着蒲扇,不想吃太冰的,给自己泡了盏花茶,浅尝了几块绿豆冰糕,和游潜下着棋,打发时间。
“不是?你连皇位都不要了,就为了来这打冰块?”莫望站在一旁,十分不解。
“这样,不好吗?”有些热,莫染丢一块冰在嘴中,硬嚼,嘎嘣作响。
“我看你不是打冰块,你是有大病。”莫望翻个白眼,转身坐在紫檀太师椅上,一旁的女官给她打着扇子。
莫染递给她一碗,“尝尝吧,浮生之味,在于末微。”
女官接过,验毒,呈给莫望。
莫望翻着白眼细细抿了一口,抬头一脸诧异地望着莫染。
过了不一会,她放下手中的玉碗,盯着莫染,“算了,再来一碗。”
莫染轻笑一声,没看她。
“快点,别逼我求你。”
明月照石,流水潺潺,云霁在朗月清风间打坐。
练精化气,练气化神,练神还虚,这是上古南华母神留下的修行心法。
“铮——”有人在抚琴。
琴声流淌,似幽涧滚泻,澄澈空灵。
泛音悠悠,令人神凝心畅。
一曲终,云霁呼出一口浊气,睁眼。
是云熹。
云霁盘腿坐在石头上,与云熹隔着流水,隔着月光。
二人就这样凝视着彼此,耳畔只余空灵流水。
云破月来,晚花弄影。
云熹低头按弦,又弹出几个音,摇摇头。
心乱了,琴音自然也就乱了。
“你来这做甚?”云霁平静地望着她,微笑道。
“我昨日算了一卦。”云熹低头看着手中的琴,又抚了几个音,低落,沉闷。
“善于易者不卜。阿秭。”水中的月亮,淅淅幽幽,不甚明晰。
“穷途末路尔。”一声叹息,意味不明。
“卦象作何解?”云霁起身,踏在流水上,连衣角都没湿。
“甘州。此局终了处,在甘州。”云熹低着头,看着二人缠在一起的衣带,不知在想些什么。
“甘州……”云霁默念道,若有所思。
月下竹影摇曳。一片竹叶飘落、翻飞,最终轻轻落在水面,好似一叶扁舟。
竹影打在云霁脸上,幽明飘忽间,她的紫眸亮得摄人心魄。
云熹用目光有些贪婪地描摹着,二人之间只余呼吸的距离。
氧气在慢慢变少,变稀疏。
“你觉得,莫怀说,天道已死,是什么意思?”看着云熹的眼睛,云霁问道。
“方生方死,若生若死。生即是死,死即是生。”云熹回望着她。
云霁听懂了,月色落入她的眼中,潋滟明媚。
“等我睡着了再走吧。”她拉着云熹,赤脚走向房间。
“好。”
“你会去甘州吗?”路上,云熹问她。
“会有人让我去的。”云霁没有直接回答她,意味深长。
第49章 为王
绑走?
绑谁?
莲莲就算了,还真有那么点可能,可是……绑走莎莎?
那位老祖宗?
云霁一脸茫然。
谁能把索莎绑走啊?那可是跳出六道轮回的半神!
看云霁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莫染连忙补充道:“至少莫望留下的信是这么写的。”
哦。
原来这样。
那不就对了!
云霁摆摆手:“不着急,不着急,先吃饭再说。”
有索莎在,就当是出去玩儿了!
“到底吃醪糟杏仁露还是杨梅冰糯圆啊…其实桂花芋圆藕粉也不错……哦对了!小望望有说绑去哪了吗?”云霁好不纠结,随口问道。
“甘州。”游潜笑着看着她,轻声答道。
云霁猛然抬头。
一切尽在不言中。
还真是……密不透风啊。
呵呵。
云霁轻笑一声。
“先吃早饭吧。”她摆摆手,突然不想再说什么。
马车摇摇晃晃。
皇室的马车,确实豪华。
佘怜觉得自己可以在马车上练剑了。
快到甘州了。
大地开始变得荒凉。
雁鸣阵阵,漫卷黄沙,苍穹空荡。
“我们……真的能救她们吗?”佘怜望着天上的雁阵,不明白它们为什么奔波。
“尽人事,听天命。”莫望淡淡道。
佘怜看向她。
她总是这样,像个大人。
“天命……是什么?”佘怜继续问。
“天命就是不可改变之定数。我们不是要去改变我们的命运,而是要去经历,去完成。”莫望饮尽那盏清茶,靠在软榻上,慢悠悠道。
经历?完成?
佘怜似懂非懂点点头。
她望着莫望,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东西。
突然有点想知道,她……知道这么多,累不累?
如是想着,她不自觉地掐了一下莫望的脸颊。
软的。
还好还好,还是软的,不是陶瓷做的。
“干嘛!”莫望一下子做起来,反应很大。
“没干嘛。”佘怜没看她,继续望着窗外。
雁阵不见了,或许已经去到更远的地方了。
马儿低头吃草。
乌日娜靠着马儿,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
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
急促而有力。
乌日娜有些踉跄地站起来,回头。
是母亲。
“就算他是你哥哥,你也不该是这幅堕落模样!”苏迪雅看着乌日娜失魂落魄的样子,愤愤道。
她转身下马,披风翻飞,英姿飒爽。
只听她继续道:“你是青州的王主,是草原上永远高飞的雌鹰,不是什么柔弱的经不起风浪的娇花!”
乌日娜沉默着。
“母亲,我只是……有些累了。”
良久,她轻声说。
很轻很轻,像一阵风。
苏迪雅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靠在马上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