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也是才知道悟和那有名,但稍逊于悟的禅院家不孝子——他没有咒力还离开了禅院家去外面找工作——之间的交手以后者的死亡告终后,对方还留下了遗愿。
  悟无需因为杀死他留下心理负担,但名为甚尔的男人临死前提到惠,定然是担心这孩子的。
  悟既问了遗言,便有安排好伏黑惠的责任与义务。
  并且我们也都同意,禅院家不是人能呆的地方。就算家主没有坏心,他那些儿子们可非常能折腾。
  我也曾领教过。
  总之,不能让惠流落到禅院家。
  我和悟说话时,惠就在隔壁房间,隔着一扇障子门和他异父异母的姐姐津美纪通电话。那女孩暂时寄住在悟东京的同学家入硝子家。
  收养惠的决定就这么做下了。
  下午我回来时,悟就是在和爸妈商量这件事。被我打断后,爸妈趁此机会走了,走得飞快。
  听悟说,他们完全不打算以五条家的名义出钱,也不会以个人名义借钱,但他们给悟提出了一个建议:接任五条家家主。
  只要成为五条家的家主,无论悟是收养惠还是把惠卖了,都不会有人——至少不会堂而皇之地——置喙了。
  在钱这方面,更是手到擒来,轻而易举。
  我知道,悟不想当家主。他不喜欢束缚他自由的存在。
  “我去问问吧,”我说,“你也再去问问,说不定能凑到呢。五亿换算成欧元只有几百万呢!”
  然而此事不能张扬。
  在京都这边能够信任的亲者屈指可数,且都不同意五条家的人收养禅院家的孩子。
  而东京那边,悟学校的老师离婚不久,都在靠做玩偶赚外快付给妻子赡养费,实在有心无力。同学家入硝子之前已经出了一亿五千万支持,是她全部的财产。
  我这边在海外找到几人,可最后还是差了两亿。
  正规途径的借贷,不会借给两个没工作的人,非法的途径对于二十上下的我们来说,当然也不在考虑范围内。
  我们想着拿仓库里的东西抵押,爸妈猜到了,看得格外紧,实在没办法。
  转眼间,这件事一拖再拖。在这期间,我和悟甚至还带惠和津美纪去琉球群岛间做了一次旅行。
  从岛上回来后,已是新年,雪下得整个京都地在白海里飘。
  今年,五条家庆祝了两件事:一是新年,二是庆祝如今咒术界最强的咒术师五条悟、继位了五条家家主。
  第5章
  6
  每年元月十五,御三家的家主都会举行一次会面。
  而今年,悟作为刚上任的家主,需得在正日先去其他两家跑上一趟,算是正式的拜访。
  拜会的次序隔次轮换,父亲担任家主时,先去的是加茂家,这次悟要先去禅院家。
  顺便一提,由于最早的记录版本甚多,有关哪一家的家主最先承认「御三家」的存在,哪家家主先纡尊降贵移步其他家等,这些怎样都好的事在三家中一直争论不休,考据文章满天飞,还曾引发种种惨不忍睹,抑或哭笑不得的事件,在此暂不赘述。
  此次去禅院家,悟便要正式与禅院家签署条约,成为惠的监护人。
  悟虽然是有在努力,但谁看了都觉得他不擅长照顾小孩。
  就像前几日圣诞,我做了前几年学会的树干蛋糕,惠吃完自己的看了眼最后一块,我刚要拿给他,悟竟将盘子顺手移到自己面前,勺子一舀就塞了三分之一进嘴里。
  说了他一句后,他还犹豫了一下,足足有好几秒。想着说算了我再做些,悟就把吃剩了的推到惠的面前。
  惠摇摇头说不吃,悟松了口气一般,还说:“小孩子吃多了甜食不好。”
  不知叫人怎么相信三岁的他真的有把一整盒糖都给我。
  这次去禅院家,我也会随行。
  和从前一样,由侍者陪同出门,悟觉得受到束缚。我估计是他不想侍者事无巨细、一字不漏地将发生的事汇报给家里人,之后被唠叨。
  他们担心悟太随性,会招来事端,况且惠的事业不能有太多人知道。
  所以我就要一早从被窝里爬出来跟着了。
  有时会想,要是没有悟,说不定我也不会这般稳重,稳重到在他被封印了的这个夜晚,也坐在京都的房间里,一步门都没有迈出去。
  只是,没法安睡。
  我能做什么呢?以前我觉得自己能做很多,如今我也觉得自己能做不少,可此刻我竟什么也做不了。
  7
  在五条家的人看来,悟收养惠,和对待在路上看到的动物差不多。
  从前他不用自己动手,一张嘴就让其他人跑前跑后。落在院子里受伤的乌鸦是这样,冬日里流浪的猫咪也是如此。
  不大靠近,保持一定距离,很快失去兴趣,随后忘记存在。
  毕竟小孩子的新鲜感来得快,去得也快。
  平日里,我与小孩接触不多,也是第一次见到惠这样安静的孩子。
  不多说一个字,不多迈一步路,好似知道自己寄人篱下,必须谨言慎行。不像小学一年级的孩子,而是过于早熟的孩子,看着就叫人心疼。
  爸爸和妈妈起初都很震惊,多少抱着反对态度,也没真想悟因一个孩子答应当家主,我也能理解他们如此依旧不认为悟是认真地想要做些什么。
  但我能看出来,在那个夏天,悟去西伯利亚找我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变了。
  收养惠是秘密的计划,毕竟是禅院家的人,不可大肆宣扬。
  除了我和爸妈外,知道的人不超过一只手。面对其他知情人多少透露出的非难,悟也就一句话回过去。
  “现在我是五条家的家主。”
  这些人讲不过,也打不过,也就作罢了。
  那年家里新年过得,只有爸妈和支持六眼的一派别开心。作为主角的悟虽勉强应酬,却比以往更口无遮拦,在我看来其实是拉着一张脸。
  他大约还是有些不情愿成为家主的。
  8-1
  元日的午后,我和悟就带着惠出门了。
  禅院家离得不远,步行就能到的距离,京都长巷子也拒绝车子的存在。
  禅院家是御三家中最晚出现的,也是三家中最看重血缘的一家。
  在平安时期,有「非禅院家者非咒术师,非咒术师者非人」一说,与「平家物语」中「非平家者非人」,到底哪个先有也是一迷,更有传书中故事也有禅院家的影子。听上去实在不怎么吉利。
  作为「新贵」的禅院家,则十分喜欢与有古老血缘的咒术师家族联姻,以期获得更强力的术式。
  讽刺的是,或许拥有禅院家最被看重术式的惠,却有一个没有咒力的禅院家父亲,而惠的母亲更是一个普通人。
  我们到了禅院家门口,就见路上停着好些人力车。门口的管事远远地就认出了这三个穿着格外正式的人,估计也翘首以盼许久了。
  进门前我没再叮嘱,想来成了家主,悟应该会稍稍收敛,更何况是第一次会见。
  谁料到了会客室门口,悟朝扬声道:“禅院家老头在吗?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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