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两人斗嘴是家常便饭,打闹也同样,通常直哉先走,今天也是,他像是有其他事,又放了句狠话后甩袖子离开。
直哉消失得很快,悟摸了摸头发,转向我时毫不掩饰百般无聊的表情:“他真的好烦哦。”
悟应该是努力过了。
刚才和禅院家老头签署协议,估计也费了不少脑细胞。
作为姐姐,我只能带着微笑,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又摸了摸他的头,表示安慰:“还剩一家了,加油。”
悟的嘴更是下撇得厉害,但低头看到惠睁大眼睛默默地盯着他,又立刻站直身体。
“走吧。”他对惠说:“只有一家了,加油!”
惠看着他,没有说话。这表情,显然不是把悟当成傻子,就是疯子。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看来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悟正经了很多,从去年夏油杰叛逃咒术界开始,或者从前年与禅院甚尔交手的那次起,一切就发生了变化。
我觉得这样的悟有些陌生。
可能是作为姐姐,面对失去了朋友的他,我也没了说什么的余地,面对从术式上成为最强的他,我早就没了多嘴的资格。
但我还是想说,还是要说。
“真好。”我说:“要一直对姐姐撒娇哦。”
悟一脸「你什么意思嘛」的表情。
我一手牵起惠,一手挽住了悟。
就连前男友带给我的伤痕,都没那么痛了。在回来之前,我可是为了避免在大家面前哭出来,在外面停留了好几个月啊。
9
加茂家的拜访比起禅院家算是顺利的,他家的继承人和惠差不多大年纪,和小大人似的。
他是私生子,被从母亲身边夺走,又被加茂家的人取了一个恶劣的名字。然而众人依旧不敢轻慢他,这是他与禅院家双胞胎的区别。
这年,是悟唯一一次履行家主的职责。
随后不久,我和他的关系出现了裂痕。
那是我和他唯一一次大吵,吵到不可开交,差点儿就要出人命的程度。
悟很快离开了五条家,把一切都丢在身后,又回到东京。
最初我还能兼顾异能特务科和家里的事,毕竟还有其他人在管。
后来他们直接将我选为代理家主,悟同意后找来律师,按下了手印,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
“你可以的。”他对我说。
这个位置,我一坐就近十年。
不少人都觉得是我觊觎家主之位,将他逼走的。包括五条家的人也是这样认为。
我想也难怪的,这么些年也见怪不怪了。
没脑子的东西们连墙头草都不如,在我成为代理家主后立刻攀附于我,在悟被关进了御门疆的当下,又恨不得立刻吞掉他的骨头、喝了他的血,还认为这是我乐见的。
若照我的想法,偶尔在深夜时冒出的念头……就算是全杀了也无所谓。
不管是禅院、加茂,还是五条家,甚至将天元抹灭,也好过将气往自己肚子里吞。
不过我早就学会了忍耐。
悟又说他要寻找更加和平的方法,他要彻底的改革,而不是只凭屠杀。
是他离开五条家的那天对我说的。
我们坐在大家都爱去的油炸食品店里,他喝着可乐,吸到了最底,黏着着液体的吸管发出空气流入的声音。
“姐姐,我实在是受不了这里了,所以就拜托你喽。你可以的。”他说:“只有一件事,有必要提醒你。”
我以为他要说什么有趣的话,结果不是。
他说:“要是我再遇到你那个所谓的前男友,我还是会和之前一样,出手杀他哦。”
放出狠话的弟弟,说着全然不相关的东西。
我其实能理解他的心情,因为在我了解了那个男人后,也偶尔会觉得烦得不行。
但他又有种魅力,令人难以抗拒。
“那我也一样。”我对悟说:“不会让你这么做。”
悟朝我笑了一下,将空杯扔进垃圾箱里,推门离开。
之后的几年,我没与他再见过面,所有人都当我同他分道扬镳了。
直到去年年末,两京百鬼夜行。
第8章
10
又要开会。
我好不容易打了会儿盹,春就拉开了房门,叫我起床。一看时间,竟已接近日升之时。
这一觉我睡得很熟,出乎我自己的意料。
从昨晚禅院家的老头在抢救开始,我想这咒术界终究是要改变了。
生活在这里面,有时会觉得自己并不在二十一世纪。
路面虽无泥泞,也不会踩到粪便,不少人心里依旧堆这积成小山的垃圾,呆久了,你心里也会生出蛆虫。
来到通信用的门后,点亮了表明人到的灯,不用睡觉的老头老太们就转向了我。
“小月,昨晚休息得怎么样?”
春拿来餐盘,放到我面前。厨房今日竟像是是秉着吊丧意思做的早饭,清汤寡水,本就没胃口,更是吃不下去。
“不大好。”我抿了一口粥,慢慢悠悠说道,“如今岛上翻了天,我看咱们这片地也不远了。昨晚一直想着能不能见到明年的太阳,实在叫人辗转反侧。”
他们虽认为我同悟关系糟糕,但并不清楚糟到哪种程度,只能揣测。
现在说的这话,想必让一些人,尤其是上了年纪的那些心里不大好受。
“小月,你过于担忧了。”一人接道:“老身一人住在旧宅里,没有五条家的重重护卫,照样睡得很沉。什么无聊游戏的结界,来不了京都,也持续不了多少时间。”
“那就借您吉言了。”又有一人开口:“我都想着去海外呆上一阵。藤原家的那位,听说昨夜就已经跑了。”
这些人絮絮叨叨好一会儿,就是没到正事上。
我能理解,老年人的时间变得很不一样,一时想着自己马上就要死,一时又觉得自己比他人多活了那么久,就能用鼻子看人。
他们才不在乎浪费要其他人多少时间,也不觉得自己是在浪费时间。
半个小时后,我起身离开时,他们还在讨论悟当年上报说杀了夏油杰,到底是不是真的一事。
“我哪里知道。”我说。
“也是。”他们又说:“你那一巴掌,打得可真狠。”
11
出了屋子,缘经过廊上,在回我房间的途中,他与我聊了一阵。
自我睡下,东京的情况没有太太大改变。
“藤原家的说不知情。”缘说:“禅院家因家主重伤之事,处于混乱。用夏油杰身体的人被叫做加茂宪伦,这条线还在查。”
“盯一下禅院直哉,还有和悟有关系的那群家伙们的动静。”我看向一片阴色的天边:“惠呢?”
在这个国家,如今竟立起了多处结界,这番行动绝不能小觑。
还在玩过家家游戏的老小孩们,并非对眼下状况一无所知,只是想把所有人都拖进地狱里吧。
该死的家伙们……
“不要让他们擅自行动,跑进结界里。”我说:“务必要小心行事,不能被抓到把柄。尤其是在东京的,不要轻举妄动,以平民的性命为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