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过了一阵后,我将钥匙扔给了管理库房,大步往外走去,回头说道:“你们可得再加把劲,指不定哪天五条家就要靠你们撑住了。”
  满地躺着的人,好似晒太阳的猫咪,不过一个个无力爬起,发出一声叫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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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看了眼倒在地上的一群小鬼,无奈地跟上我的步伐,像是捧着高级绸缎般抱着相册,走在我旁边。
  等回了主屋,缘就站在廊上,简直是将我当成做错了事的小孩。
  在如今五条家,敢用严厉目光看着我的,也只有比我年长几岁,从小就被当成管家培养的他了。
  “那边请您去开会。”他说。
  “身体抱恙,去不了了。”我接道。
  “听说,是确定要将乙骨特级叫回来了。”缘接道。
  的确是上了年纪,方才打了几个小时群架就累了,语气也疲沓起来。
  “其他人都在做什么呀?”我问。
  缘说,禅院家的照旧张望禅院直毘人的情况,加茂家一片静好,悟帮助过的那些领域外咒术师蠢蠢欲动,有些已发了疯似的寻找羂索。
  但无论是他们还是我们,都没有发现有着夏油杰外表男人的踪迹。
  “特级回来了再叫我。”我才不打算去开会。
  “另外,禅院直哉问您今晚是否有空。”缘问。
  我吊了禅院直哉一天,隔日才同他通过电话联络,他提议让我在他坐上家主位置后,和他一同堵住那些老人家们的嘴,他则替我盯着悟的情况。
  “多几双眼睛,多些消息。”他说。
  我说我考虑一下,又过了一个夜晚后去见他,紧接着遇到了费奥多尔。
  本是回五条家,半路上我还是下了车,走进路边的小酒馆。
  偶尔体验下别人的生活方式也不错。
  我在外面一个人时,只点玛格丽特,身形格外熟悉的侍者却将加了冰块的威士忌杯放在我面前。
  坐在最靠里的卡座,能看到一切,但费奥多尔悄无声息。
  “阿月,我们一起喝。”他在我身旁坐下,一贯亲昵地贴近我。
  第一次见到他时,我以为这是对我的示好,听他咳得厉害,又担心他将什么劳什子病传给我,但还是没忍住朝他伸出了手。
  毕竟,我没在生活中见过如此病弱的人,觉得格外新奇。
  他裹在一件缝缝补补的旧大衣里,朝我笑了,一如眼前的笑。
  我仰头喝了酒,火辣辣地,难喝极了,只觉得呛嗓子。
  我想禅院家的叔叔简直是疯了,喝酒灌醉自己,与叫人用木棒打脑袋并无不同。
  喝第二杯时,费奥多尔撑着脑袋看我。
  他已摘了手套,手指划过杯边,像是在演奏乐器。
  很难想象,他有一双长满了厚茧的手,我没法想象他经历了多少酷刑,才活到了今天。
  “阿月,”他说,“就算看开了,我们还是朋友。我说过的,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我抿唇笑着:“你对其他人也都是这么说的。”
  “你的多疑我也很喜欢,我向你保证,我从不曾厌烦。对你说过的话,我也并未对其他人说过。我对你,一向是无比热烈与忠诚的。迄今想到你向我提出分开的那天,我还是会忍不住抹掉眼泪。这样说了,你肯定又不信。”费奥多尔几乎是在与我耳语:“我虽然在那片连树叶都能吹干的风里长大,但爱人的心不比任何人更弱呀。阿月,你为什么从来就不肯完全相信我?”
  他身上飘散着淡淡的血腥味,让我一时清醒了些。
  在一起时我们各自都会闹别扭,分开了以后他反复说来都是那些话,总之到最后受伤的好像都是他,一定要我包容,然后他才捧来一朵冰花赠给我。
  这些倒还是其次的。
  我本以为他是一个柔弱的良善者,会为无家可归要被卖掉的女孩奋勇而出,可费奥多尔的另一面却追求全然的黑暗。
  发现这点时,我已经一脚迈了进去。还好悟来西伯利亚找我时,拽住了我的手。
  但从那之后,悟就与费佳结下了梁子。
  我伸长食指,顶着酒杯,要将他推开,视线已开始摇晃:“你走吧,不把你告发到异能特务科,是我最后的仁至义尽。”
  “哈。”他笑了出来,笑得轻快。
  好似纵使我出卖他,他也会带着埋怨的同时继续将我夸赞。
  “这也是我无法不注视着你的原因。你很好地为自己划定了不可逾越的一条线。用其他人无法企及的标准对待自己,我喜欢你的傲慢。”
  “别说胡话了。”我彻底趴在桌上。
  酒精确实让我的脑袋发晕,我一把推开费佳,却被他攥住手腕,扶住了我快要落下去的身体。
  “你不是每次都会和我抱怨你弟弟嘛,我只能在感叹你们情感深厚的同时生出妒嫉之心。”费奥多尔将我放回柔软的座椅中:“今天还一句都没听见。他被关了进去,你该高兴。”
  “别说得和进了猫笼一样!”我用力捶了一下。
  以为是打在他的身上,却是我自己,疼得我张嘴轻吸气,又在费佳的注视中缓慢地吐了出来。
  他还是笑着的:“至少,他死了。将他当成目标的人,就不会再缠着你了。”
  他的话刺痛了我,就像是说出了我真实的想法。
  我不记得是不是和费奥多尔提到过那件事,那次暗杀,在我的日记中也仅是轻描淡写过的事件。
  从前我以为它的影响不大,又是一次次地往回看去,才发觉它占据了多重要的位置。无论是在我心里,还是在和我一同经历了这件事的悟的心里。
  但我们从不曾向对方提过。
  它是我痛苦源头的幸福。我试图将它关进盒子里,它却一直窥视着我,用血红色的眼睛,盯着我看,看着我的一言一行,鞭笞我走向唯一的方向。
  这件事的起因大概是悟,悟的存在。
  那年我九岁,刚被家人带去看对诅咒师行刑,连续做了几天的噩梦。
  悟六岁,正是自我意识萌生的年纪。
  在夏日的一天,外出吃贵船料理,有别家的大人送了悟一个游戏。说是限量的卡带,上面是一个像素图标,写着的「追忆篇」几个字。
  悟没玩过游戏,家里人也不怎么管他是不是在电视上看限制级的电影。这个任务都交在我身上,好像我天然就是个纪律委员。
  所以那天回家,睡觉前我就陪他一起打游戏。
  两人一起进入了游戏中,那个拥有着我们前所未见过的自然风貌,我迄今也没现实中找寻到同样景致的地方。
  在这次见到费奥多尔前,我一直以为那是他人构想出,只是为了让悟迈入死亡之境做出的设计。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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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戏开始。
  先输入姓名。
  明明是第一次摸游戏机,悟好像天生就知道怎么操作,没几秒就打好了自己的名字,单一个「悟」字。
  小月坐在旁边画画。她的全名是望月,满月之意,因为她出生在十五的夜晚。
  但那晚的月亮并不大,而是小小的一轮,因此大家都习惯叫她小月。就算以后望月出了嫁,或是成了个老太太,其他人也会继续叫她「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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