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在踏入此地的时候，先前的困窘已很难再从她身上看到，取而代之的是一派得体从容，至多便是有些疑惑，为何师青若会让她来到这里。
总不能是让她来祭拜方歌吟的。
却见师青若已不等她反应过来，便将她抓到了方歌吟的尸体面前，指向了他脸上的一处伤痕。
她像是一个最为关心女儿的母亲一般托着关纯的臂膀，说出来的话却满是冷意：“你应该知道这道伤痕是怎么来的。”
以眼发功的刀意太特殊了，若不是有人在之前装成了个不会武功的样子，也不至于没被无情认出这伤势的来历。
可无情不知道，关纯又怎么会不知道。
师青若这话一出，她已是眸光一震。
“纯儿，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关纯愣了片刻：“我的……什么看法？”
师青若含笑作答，笑意却不达眼底：“狄飞惊和元十三限联手刺杀方歌吟，必定会对我迷天盟不利。你是我迷天盟的大小姐，七哥的继承人，我想听你说说，对付狄飞惊的办法。”
第35章 035
对付狄飞惊的办法……
这话一出，受到惊吓的何止是关纯一人。
无情和冷血就当即神情一变。
动手刺杀方歌吟的，还有逃亡在外的六分半堂大堂主狄飞惊？
那位低首神龙在雷损在世之时，并未传出消息，说有多么高明的武功，雷损也确实只将他当作一个长于管理统筹、有识人之明的智囊。
就连世叔也曾经说过，像是狄飞惊这样颈骨断折的情况，因为一口真气难以如同正常人形成循环，在习武上会艰难数倍，很难修炼出高深的内功。
可就算有腐败的影响，方歌吟脸上的那一道伤痕依然很重。
这真是狄飞惊动的手？
无情的心中已快速有了个判断。
身为名捕，他向来擅长察言观色，也就自然没有错过此刻关纯脸上的表情。
那绝不是对眼前情况一无所知的茫然，而更像是，突然被人揭了短的无措。
“我……”关纯心中一瞬间百味杂陈，也像是被师青若这突如其来的发问打乱了阵脚。
她确实不会武功，但也正如师青若所说的那样，认得出狄飞惊的招式。
“我知道这个问题对你来说不好回答。”师青若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愈发温煦，“雷损死后，若非我先打上神通侯府闹了一场，断绝了你的后路，你未必会这么快和狄飞惊分开。又倘若不是我给了你权力，却也让你在各方的盯梢之下，你应当还有机会和他里应外合，谋求六分半堂的新路。”
“但你看，你也不过是两月没有机会和他碰面或是书信往来，他就已经擅作决断，为蛰伏的六分半堂选择了那样一个危险的盟友。今日他能这样做，明日也能做出更麻烦的事情。”
关纯抿着唇，没有当即答话。
或者说，对于师青若的这一番话，她也不知道该当如何回答。
师夫人说的最后的两句，完全是对她和狄飞惊关系的挑拨离间，但她有些话没有说错。
若是狄飞惊能完全在旁人眼中隐去自己的行踪，起码在杀死方歌吟这件事上，让六分半堂立足于局外，那么这还能算是个杀伐分明的好决定。
可当他的武功和招式对于有些人来说不是个秘密的话，杀死一位世人眼中光明磊落的大侠，和元十三限这样的人混在一起，就完全是个愚蠢的决定！
这个决定，也确实不该由狄飞惊来做出。
又听师青若已继续说了下去：“纯儿，先前你在六分半堂中做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我说要替七哥照顾教养好你也不是一句瞎话，我希望你能再清楚一点，自己今日该当站在哪一方的立场上做事。”
站在哪一方？
关纯不是不清楚，自己这个迷天盟大小姐的身份，因为关七已破碎虚空而去，到底有多少水分。她也更没忘记，自己和师青若之间还隔着一份雷损身死的大仇。
但迷天盟自先前的募招帮众到如今，非但没有因为人员杂乱而引发混战，反而蒸蒸日上，在外流落的六分半堂大堂主却办事太急，露出了为人所声讨的隐患，作为一个并不想只做个闺阁小姐的关纯来说，在当下应该站在哪一方，好像不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起码现在，当她站在迷天盟中的时候，只要没有犯下过错，她便是盟中公认的“大小姐”。
关纯深吸了一口气，答道：“狄飞惊的判断向来精简，每一个字都经过了深思熟虑，但只是不将有些话说出来，实际上他想的很多。若要牵制住他，就要让他多疑但不能擅断。”
“另外——”
关纯的眸光一颤：“他是个有情之人。”
师青若满意地笑了。
这个有情，不仅仅是对雷损有情，要报他的恩，也是……对曾经的雷大小姐，现在的关大小姐有情。
何况，对于如今的狄飞惊来说，位处迷天盟中的关纯，原本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不得不身陷囹圄，正要等待着他这个在外之人救援，从本质上来说，和他还是一路的。
只要这份“情”还没有变质，用关纯来牵制住狄飞惊的事情就完全可行。
师青若拢了拢衣袖，也顺势松开了钳制住关纯的那只手，见司空摘星已乖觉地合上了这屋子的门窗，方才徐徐开口：“此地并无外人，我也不介意多说两句。方歌吟方巨侠死于三人联手，一个应当就是元十三限，一个是狄飞惊。”
见师青若忽然看向了她，关纯这一次没有犹豫，应了一个肯定的“是”字。
“还有一个人，我暂时不便说出他的名字，因为我也弄不准他现在的目的，只能猜测他大约是冲着我来的，算是我的一位故交。”
说到故交两字的时候，师青若的语气里略有几分玩味，又随即变成了一抹嘲讽，“他也不是个能轻易被人看透的角色，办事以利为先却也随心所欲。方巨侠之死应当是他为主使，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对他的战书毫无反应。”
“师夫人……”
陆小凤略带担忧的声音刚刚发出，就见师青若抬手示意他不必多说。
“我打算离京些日子，纯儿，你有什么看法？”
关纯已经猜到，师青若并不只是想要从她这里听到狄飞惊的弱点，却也没料到，她会这么直白地将这个问题抛到了她的面前。
迷天盟的领袖要离开些时日，这对于原本就不安定的汴京局势，无疑是又增加了一个变数。
若是处理不当的话，不仅傅宗书有可能趁着此时对迷天盟发起攻势，那个在师青若话中透露出来的神秘人，也有可能会有不小的动作，还有在外伺机行动的狄飞惊，以及已经两次登门的叶孤城……
然而师青若好像不仅已经笃定了自己的计划，对于将这个消息抛给关纯毫无芥蒂，也将先前在方歌吟夫妇尸体前发生的事情，都告知了关纯。
她抬眸看向师青若的眼帘不知道为何有些发沉，就连说话的态度也愈发谨慎了几分，先问了一句：“夫人打算离开多久？”
师青若道：“至多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