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牧舟:“我哪有。”
  见司晴兴致还算好, 他试探性地把头靠在了她的腿上。
  “烟和酒,你更喜欢哪样?”
  “我是什么瘾君子吗?非要让我在这两样里选?”司晴放下酒瓶,掏出烟盒在他面前晃了晃, 在牧舟捂鼻子从她腿上弹起后,微弯起眼睛回答,“那还是酒吧。”
  她确实记得,他小声抱怨司晴总让他吸二手烟的事。
  她很少有放空思绪专注思考前路的时间。
  一辈子很短, 但也很漫长,走到这里已经疲惫不堪了。
  她不敢奢望再获得更多。只能埋头于工作, 期望早日能解决心魔。然而改良版的试剂,她迟迟没能研制出来。
  牧舟没有说话, 将脊背自然放松,靠在她的腿侧,“不管哪个我都不喜欢。”
  但现在能勉强接受得了一点酒。
  “不过比起装在盒子里的和罐子里的,姐姐身上的味道更好,”他认认真真比较两者的差别,“姐姐的手指上留下的烟味会变成鼠尾草的味道哦,酒精的味道也会让味道发生变化。”
  他温热的呼吸扑在她的手背上,像是下一秒就要迷恋着吻舔上来。
  司晴总觉得自己是他的食物。牧舟看起来就是那种非常挑剔食物品质的类型。
  “好过分,”他委屈地叫道,“我不吃人的。”
  “只是天生喜欢味道而已。”
  他的嗅觉很灵敏,因此总是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对待食物也很挑剔,要是有一点脏兮兮的东西落进去,宁可饿肚子。
  可哪怕他不喜欢烟酒,司晴身上的味道也让他着迷。
  不知是否是强行戒断的口欲期再度爆发,他现在很想塞点什么进嘴里,去弥补空空的嘴巴。
  “你真的吃人,我就不会带你回来了,而且你也活不到这时候。”
  牧舟:“嗯?不一定哦。”
  “要是我是吃人的恶狗,就算被打死了,也要爬到姐姐的家门口,”他用单纯的语气说,“姐姐会看到我的尸体,然后把我埋起来。”
  “这样,我又是姐姐的狗了。”
  司晴无法评价他扭曲的价值观。每当感觉他有点正常的时候,牧舟就会病给她看。
  可要是在半路上出了一点差错,牧舟可能真的会沦落到那种地步。鉴于之前伤到过不少关押他的守卫,他的情况只会更加糟糕。
  “不想和姐姐分开。”
  他的眼里全无高光,但语气信赖无比,像是将全部的热情都交给了司晴一人。
  就算变成那样,他也一定会有机会遇到姐姐的。不知为何,牧舟确信无比,不管是怎样的相遇,他和姐姐是注定无法分开的。
  就像姐姐注定把他从牢里带走一样。
  牧舟将这种形容不上来的感觉称为命运。
  司晴看了他一会儿,什么都没说,拍拍他的脑袋:“快到你的发病日期了,早点回房间休息吧。忍不住就自己去实验室待着。”
  牧舟在地板上坐了一会儿。
  他很久没有发病了。
  在戴上止咬器之后,发病的频率下降了很多。它好t像是无声的威慑,阻止牧舟陷入无意识的狂暴状态。
  此前,他的发病日期都很稳定。一个月五次,算得上是自控能力比较优秀的了,要不然当初保安也不会直接带着司晴到牧舟面前。
  发病了也许就不能和她一起生活了。
  司晴不需要只会撕咬的野兽,她需要的是能配合她好好完成实验的病人。
  牧舟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他撑了一下,从地上站起来,闷不作声地将自己锁在了小房间。
  半夜,熟悉的潮热果然席卷了全身。病发伴随着而来的疼痛让他咆哮出声,甚至维持不住干净爽朗的声线,出声已然变成了兽吼。
  肌肉充血,双眼前一片红色,他痛苦地撕扯着止咬器。双指用力划拉,十指上留下触目惊心的伤痕。
  好痛!
  姐姐!姐姐……
  救救他!姐姐!
  如同烈火在血管中奔腾蹿溅,火蛇经过的地方像是燎开了血泡,在皮肤之下蔓延。
  被召唤的原始野性使得他扭曲着四肢跪下,如同真正的野兽一般低嗅着房间中的气味。
  衣柜成了他重点关注的地方。
  司晴为他置办的新衣服大多数来自于某二手网站和其他人留下的东西。牧舟嫌弃地把它们洗了好几遍,在据理力争后,成功得到了一件司晴穿过的外套。
  大概狗都是有点奇异的收集癖的,牧舟也不例外。
  女式外套挂在衣柜里,他喜爱极了,每天都要拿出来嗅嗅。舍不得抱着睡觉,甚至连捏一下都怕皱。
  明明人就在自己眼前,却只能睹物思人。
  尤其是在冷战的那段时间里。他无数次都把外套当作司晴本人抚慰。
  但此刻,他攥着已皱的面料,毫不犹豫地塞进了嘴里。唾液让布料变得沉甸甸的,低吼声从喉间呵出。
  是香的。
  像她手指上的味道。
  他满足地坐在一片狼藉之中。
  但还不够。
  无机质的蓝眼空洞地注视着门框。
  他无声地从衣柜中钻出,晃晃悠悠地到达门口,用身体撞着门,企图从房中闯出去。
  门锁早已被他上了多重保险。
  身体感受到疼痛,头脑也清醒了不少。
  他的手指放在门把手上,深吸了口气,又强行忍住邪火,坐在了角落里。
  谁也帮不了他。
  他不想被关在笼子里,也不想被扎针了。找到研究所,被选为小白鼠,他就好好好吃药,好好活着,才能长长久久地陪在姐姐身边。
  可兽化的症状哪里是光靠忍就能渡过的。
  不一会儿,牧舟就浑身发抖,呜咽着缩成了一团。他没办法咬别人,就只能咬自己,把嘴唇咬得鲜血淋漓,吃得满嘴都是血腥味。
  不同寻常的高热在破晓前堪堪停止。他的身体已经很疲惫了,但毫无睡意,强撑着站起来,推开了锁得严严实实的门,如同幽灵一样荡上了二楼。
  他跪在司晴的床头,将脑袋抵在床上,小声唤道:“姐姐?”
  本该在睡觉的人睁眼,眼中的神色清醒无比。
  她悄悄放下了藏在枕头底下的木仓。
  “你又上楼了,牧舟,我说过不能违反我们之间的约定。”
  他脱掉脏衣服,全然把她的话当作耳边风,就靠在她的手边,“可怜可怜我,我病得好重,差一点就见不到你了。”
  就算胆大包天到忤逆司晴,牧舟还是没敢上床。
  他就跪坐在床头,“我现在很好,只是……大概没办法给你做早饭了。”
  “姐姐,你应该自己学着点下厨的。要是我不在的话,你一个人要饿死的,”他扯了一下嘴角,“虽然我本人不是很喜欢这种假设。”
  司晴:“不像是你会说出来的话。”
  “那什么样子的比较像我呢?”
  “像是‘我要给你做一辈子饭’之类的。”
  “哈哈哈你说的对。”他有些难过:“但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吗?”
  “姐姐,其实我不在意是不是活着。我的寿命本来就不长,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兽化人很少有活过36岁的。我不觉得自己是例外。所以,我在想,能活到这个岁数已经很好了,尤其在遇到你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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