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原来府丞之所以会“醉倒”,并不是因为酒,而是因为饭菜里的药。
  “这么说,还有大内的人在暗中帮助我们?”我咬着一只鸡腿,突然想到,“对了,昨天,是那个厨子过来问话,让我们有了戒心,他又是做饭的,八成是他了!”
  “他给菜里下药,不一定是为了帮我。是敌是友,还没有定论,”桓王将目光投向窗外,“看来,这一路上,还有人候着本王。”
  第四章 回京·黄沙里的西淮城和秃驴们的朝露寺(1)
  我自此脱下侍卫的黑袍纱帽,换上了女装,佩剑上挂了些娘里娘气的璎珞,成了桓王,不,慕恒的娘子。上京的路漫长,为了让自己适应这个新的角色,我决定完全忘掉桓王的身份,在心里直呼他的名字。当然,我不会真的对他直呼其名,不过“夫君”我叫不出口,慕恒听着也膈应,最后我们一致决定,我叫他“少爷”,他叫我名字,就这么愉快地上路。
  先前的那条路是不能走了。敢对慕恒下手的人绝非善类,从他前两次动用的人手来看,他的力量不可小觑。吃饱饭后,我们两个重新规划了一条路线,准备绕过宁安,也不再去云州,而是取道苍州,再去泽阴渡泽水北上岳阳,绕道进京。这么一来,虽然时间会增长至三个月,但碰上刺客的风险就大大降低了。
  经过宁安府衙的九死一生,我们也不敢再贸然去官府求援,准备就这么上路,没想到还不等我们离开,金城的邑丞就找上门来。
  昨夜我们急着赶路,是在宵禁之后出入的城门,难免要拿出令牌来让城守放行,大约因此走漏了风声,邑丞找遍了城里的客栈,终于在下午时分找着了我们,毕恭毕敬地要将慕恒请到府中去。
  经过宁安府衙一事,我们都对官府有了戒心,便没有随他去他府上,也没有贸然将境况告诉他,只说宁安府丞图谋不轨,要害我们性命,要他禀告上头。慕恒修书一封,要他急派人上京,送给皇上,接着,又叫我给太子殿下写了封信,说明我们当今的处境,但这封信没有直接派人送,而是放在了一个进京办事的队伍里捎了过去。
  做完了这些之后,我们便匆忙启程了。
  如今已然接近深冬,我们所在的地方河水纷纷结冰,很快,淮阳界内的泽水,被称为淮河的这一段,就不能再通船,可我们要绕过宁安入苍州,必须要渡两次淮河,如果不能赶在十天内第二次渡淮,那我们进京的路基本上就断了。
  我们在金城邑丞那里听到风声,得知那夜府丞命大,没有死。这是最麻烦的,因为这么一来,他一定拼了命地要置我们于死地——一旦慕恒回朝,他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怎么想,这十天都绝对不会太平。
  果然,第二天,我们就与追兵狭路相逢。
  那是在金城通往我们前往渡河的西淮城的路上,有一次我们中途停在一个驿站歇脚,看见二三十个带着五尺长兵的男子,个个都不像善类。他们一边喝着茶,一边向老板打听,有没有一个贵公子带着个女随从路过。
  他们问话的时候,我们的桌子相距只有几尺。我偷偷地瞄这些人的鞋子,果然是宁安府衙见过的官靴,不由倒抽了口冷气。
  慕恒也听到了他们的话,但他面不改色,依旧气定神闲地品着茶。
  过了一会儿,那边的人似乎注意到了我们,他们交头接耳,还不断朝这边看过来。在这么多敌意的目光下,我感觉如坐针毡,不由对慕恒道:“少爷,我歇够了,不如我们继续赶路吧。”
  慕恒放下茶杯,朝那边看了一眼。
  “遥儿,不要任性,”他神色不变,语气较平时温和不少,“你身子娇弱,岂能总在马上颠簸。这要让娘知道了……”
  我被那句“遥儿”叫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呃,夫君,我明白了,那我们就多休息一会儿。”我配合地回答道。
  慕恒点点头,朝我微微笑了一下,又往那边看了一眼:“别怕,一群走镖的而已。”
  在此之前,我认识的所有人都认为慕恒并没有笑这个表情。没想到他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嗯,我不怕……”
  此时,看起来似乎是那些的人的头儿的一个刀疤脸端着茶杯朝我们走过来。
  “众位兄弟不懂礼数,吓着夫人了,”他满脸堆着笑,“我来给公子赔个不是。”
  “无妨。”慕恒淡淡答道。
  “敢问公子从何处而来,去向何方?”他自顾自地坐在了我们旁边。
  “燕州人士,北上淮阳探望朋友。”
  “原来如此,幸会幸会,我们也是南边来的,不知公子要去淮阳哪里?说不定路上,我们彼此间还能有个照应。”
  “夫君,”我伸手扯慕恒的袖子,“我们还是走吧……”
  刀疤脸朝我看过来。慕恒移动身子,挡了挡他的目光:“我娘子胆子小,兄台见笑,”他说着,拿出一锭银子放在了桌上,“我们还要赶路,就此别过吧。”
  刀疤脸没有阻拦,依旧堆着笑,和我们一同站起:“既是如此,公子好走,”他朝我们拱拱手,“说不定,有缘,还会再会。”
  “但愿如此。”慕恒答道。他朝他点点头,我们便出门离去。
  虽然在驿站我们勉强算是过了一关,但我总觉得刀疤脸的那句“有缘再会”聊有深意,非常瘆人,导致这几天我都心神不宁,总害怕真碰上那群凶神恶煞的追兵。慕恒倒是非常淡定,所谓皇帝不急太监急,他越是淡定,我就越是着急。
  我们要渡淮河,只有去西淮城一条路,照现在看来,那群人应是去要渡口堵我们。那刀疤脸像是聪明人,在驿站他对我们起了疑心,这样一来,只要他在我们去渡口之前没有发现他要抓的桓王,那他八成也不会放我们过渡口。可我们哪有时间跟他们耗?那群人个个是高手,打又打不过……真是想想就郁闷。
  去西淮城的前夜,慕恒在上房里间睡觉,我在外间炉边打地铺,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慕恒大约是被我翻身的动静吵到,出声警告我:“萧遥。”
  我应了一声,忍不住道:“王爷啊,不如我们现在折回去,从宁安府去苍州算了,我看那些人个个都是高手,他们人多势众,我们能逃得脱吗?”
  “宁安遍布府丞的眼线,现在回去无异自投罗网。如今我们只有这么一条路,多想无用,不如不想。睡吧,攒足精神,明日会有用处。”
  “王爷你不要吓我,”我听了这话更睡不着了,“我爹还在京城等着我呢……”
  “身为大内侍卫,如此软弱无能,看来回京后,我要问问王兄,那个任人唯亲的侍卫司长官,该当何罪。”
  “王爷你话不能这么说吧,要不是有我,你现在就是一个人了,说不定在宁安就被……”我低声咕哝着。
  “放肆。”
  只剩下一个侍卫了,还这么嚣张。我腹诽着,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对里间那边吐了吐舌头,而后裹紧被子,闭上了眼。
  第二天午后,我们到了西淮城。
  西淮是个繁华的城池,可惜气候不是很好。它北邻胡儿关大漠,一到冬天刮西北风的时候就沙尘盛行,经常会有霾雾蔽日,黄气四塞的天气。不巧,我们到的时候,那里就隐约有飞沙走石的迹象,即便我们都戴上了帷帽,也挡不住黄沙一直往口鼻里灌。但当地的人却对此习以为常,满大街戴着帷帽眼纱的人淡然行走,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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