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江起,你别冲动。”
  逄峰一步上前拦下,神情严肃:“办法一定会有的,我那么多年都活过来了,还会怕这点小事?而且实际上,我的那帮同事刚才说……”
  可没等他说完,江起就打断他道:“我母亲根本不记得你,我本来就不是您的儿子。”
  逄峰梗了一下,沉默半晌,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还有十五分钟,我走着去。”
  江起说罢,便毫不留恋地转身要走。可还没走出一步,就又被宿缜拽住了胳膊:“怎么?”
  宿缜咬了咬牙,说道:“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不把话说清楚,你休想离开一步!”
  江起听罢微微一怔,之后又轻笑道:“你真当自己拦得住我?”
  宿缜死死地拽江起的胳膊:“我连为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拦你?万一你是个畏罪潜逃的连环杀人犯,那我不就放手了吗。”
  江起:“……”
  他的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回身对逄峰说道:“我们去走走。”
  孟婆正要阻拦,就听江起又道:“散步可以产生灵感。你们也别光站着,说不定走走就想出办法了。”
  逄峰&孟婆:“……好的。”
  江起说罢,便只身往小路的一头走去,宿缜急忙跟上,踩得脚下的枯叶嘎吱作响。
  如今已是凛冬。尚且还未到冬至,但叶片都已经凋零殆尽。
  凄厉的北风扬起水泥地上的浮尘,飘扬在明亮的路灯下,仿若飞蛾扑火,疯狂地起舞。
  两人头顶着达摩克利斯之剑,在阴冷的小路上慢慢地踱步,呼出的热气在空气中缓缓消散。
  前方不远处,也有一对正在散步的老年夫妇。两人都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左右手挽在一起,拄着拐杖静静地向前走。
  宿缜已经好久没有跟人一起散过步了。小时候觉得散步没意思,长大之后又因为成日忙碌,这样效率极低的运动,早就成为了一种遥不可及的奢侈。
  不为锻炼,不为交际,就只是为了散步而散步,二十几年以来,这怕还是头一遭。
  江起很久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走着。宿缜也慢悠悠地跟在他身旁,也突然不想再说什么,或者是听江起说些什么了。
  他感觉这样不说话地走下去就很好。没有空虚的语言,更没有各种纷乱世事的打扰,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们两人,月色,还有无尽的星空。
  “三十八年前,我第一次睁开眼,就是在这个地方。”
  江起的动作微微一缓,在一栋棕色砖墙的高楼前停住了脚步。
  “这都是后来建的。当时的时候,是一间红砖房。”
  他说道:“我跟母亲就生活在这里。她是个普通人,每天编些草帽、草筐、扫帚之类的,供我们二人的生计。”
  宿缜轻声道:“那应该挺苦吧?”
  “还好吧。穷是很穷的,但最痛苦的不是缺钱。”
  江起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但我三岁多的时候,村里的人就都知道,我父亲不是人类了。”
  宿缜吸了一口气:“罗睺当时不在你们身边?”
  江起摇摇头:“他在很久的一段时间里,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孩子。后来这件事情,还是逄峰憋不住了,在我八岁那年,亲自跑去阿修罗道揍他的时候说的。”
  宿缜:“……”
  这确实像是逄峰干得出来的事。
  “虽然有逄峰跟白先生接济,但毕竟他们都不是阳间人,又不可能成天守着我们,所以村里人……”
  江起梗了一下,没继续说下去。
  但宿缜可以想象得到,别说是当年的封建农村了,就算是在当今社会的大城市,非人类的身世加上孤儿寡母,没有人不会说上一嘴、插上一脚。
  而在江起的童年,这种欺侮只会更甚。
  “所以我小时候,只有人朝我丢石子,丢死老鼠。除了……”
  江起顿了一下,随即苦笑道:“总之我没有同伴,更没有同龄人的朋友。能安稳地活到12岁,已经是烧高香了。”
  宿缜微微皱眉:“12岁?当时发生了什么?我记得你好像说过……”
  江起:“对。我12岁的时候,被愤怒的村人当作危害人间的怪物,活活烧死了。”
  宿缜惊讶地张大了嘴:“这……怎么会……”
  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有点蹊跷:“恕我问一句,是有什么导|火索吗?”
  不然的话,为什么刚知道江起身份的时候不行动,偏偏要等到他12岁的时候才……
  “当时我打了几个小孩一顿。”
  江起也皱眉道:“但村里人的反应,的确不正常。隐忍总是循序渐进的,可他们的愤怒却像是突如其来一般,完全没什么征兆。而且那一天……”
  他顿了一下:“正好是我12岁生日。”
  作者有话要说:
  [1]私设。虽然之前说将灵气比作电磁波,但剧情原因,还是赋予灵气一些介质波的属性。各位不要信。
  第七十四章
  二十六年前的流池——那时还叫做流池村——在一个格外寒冷的冬日,发生了一场惊为天人的火灾。
  当时那火苗高窜,直直冲上了云霄。方圆十里全都能看到那排山倒海的滚滚浓烟,在被染得血红的清晨的白昼中,发出一声又一声低沉的怒吼。
  大火烧了不知道多久,但至少也要有半个多小时,才有一辆消防车乌龟爬一样开进了流池,下来几个打着哈欠的消防员,拎出高压水带一通狂喷。
  可浇了很久,火势没有丝毫弱下来的迹象。所有的消防员全都汗流浃背,只好关了水,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又过了一段时间,火光才突然弱了下来。没有人为干预,竟然自己毫无征兆地熄灭了。
  当时有小报记者前去采访,问道:“为什么火会扑不灭?”
  村长说道:“这是消防员们渎职,加上村民们的误传。”
  据村长和村委会解释,这场火灾不过是一户人家的煤气罐起火,这在当时也是常有的事。
  除了煤气罐厂商理应对村子的损失进行赔付,没什么值得关注的。
  记者看着村长面无表情的脸,觉得有几份不可思议,惊讶道:“虽然如此,但也烧死了人啊。”
  村长捂住胸|口,冷冰冰地掉了一滴眼泪:“是的,可怜那个女人。她虽然对我们村子没什么贡献,但也称得上是一个老实人……”
  记者又问:“我记得有人说,江菱还有一个孩子。她今天去村口买鸡蛋,说是要给孩子今天过生日,要给他下长寿面。”
  村长瞪大了眼:“儿子?她连婚都没结过,哪里来的儿子。”
  记者皱眉道:“没有孩子,还是没有儿子?你怎么知道我刚才说的是男孩?”
  村长的眼睛微微一睁,但立刻否认道:“我们这个小地方,大家都重男轻女想要儿子。我这不是说顺口了吗。”
  后来,警察来探查案发现场,确认屋中只有一个成年女性的尸体,生物特征与住户流池村村民江菱相符。
  经过细致的检验,法医排除了死后焚尸的可能,确定是生前火烧致死,而着火源就是厨房的一个煤气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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