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这夜,左宗宝赌气就在顺子房里呆着没回去,也没什么心思睡觉,到天还没亮,他就催促马车准备上路。在所有人都下楼上了马车后,左宗宝悄没声儿地在穆云川门前晃,为了不弄出响声,他拿了根腰带给他把门拴上了。
让你再惦记别人家娘子。
他得意地晃着脑袋下楼上车,对车头的郭掌柜和顺子道:“出发。”
邬玺玥看他神色怪异,狐疑道:“你方才干什么了?”
左宗宝神神秘秘的,“我给那讨厌的家伙锁屋里了,省得他再追着你跑。”
邬玺玥闻言不觉抿住唇,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看她面有笑意,左宗宝试探道:“娘子,我昨天不该跟你那么说话,可我就是一时气糊涂了,你没生我气吧?”
邬玺玥垂下眼帘,“没有。”
“没有就好……”左宗宝松了口气。
说话间,马车已到城门,此时城门尚未开,在此停留等候出城的人有不少,有的骑马,有的驾车,有的走路。左宗宝打开车窗向外探看,想看有没有门路能早一步先离开,好更快摆脱穆云川。但是当他环顾周围时,竟发现穆云川就在不远处,一身红衣,腰间佩刀,正威风凛凛的骑马而立。
当看到这一幕,左宗宝愣了:他怎么比我们还快?
他赶忙心虚的关了窗户。
邬玺玥只余光瞥见他的举动,就是发生了什么。她空视前方,淡淡的道:“他天没亮就出来了。”
左宗宝一听,满眼狐疑,“你怎么知道?”
邬玺玥淡然道:“他离开时,我听见了。”
左宗宝气的咬牙,“真是狡猾。”
“当当。”这时,窗口被敲响。
左宗宝打开窗子,见穆云川正骑马立在窗外,立刻就要关窗,却被穆云川伸手以不可抗拒的力量给挡住了。
穆云川掠过左宗宝,好像他根本不存在似的,只看向他身边的邬玺玥。
“邬娘子,介意在下与你们同行吗?”
邬玺玥目不旁视,看着前方道:“脚长在你身上,愿意跟就跟着吧。”
“什么跟着?我没同意。”左宗宝急眼,对穆云川怒道:“我说穆千户,你是不是闲的呀?你不去查你的封天会,老盯着我娘子干什么?真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到底要干嘛,你给我说清楚。”
穆云川手握马缰绳朝城门望了眼,略带深意的一笑,“我跟着邬娘子正是为了查封天会。”
“呵,你不会是说,我娘子就是封天会的吧?你别逗了,娘子,他说你是……”左宗宝说话回头看到邬玺玥时,忽然间想起之前种种经历,尤其是在庄子里打死打残那几个人的事,他问到嘴边的话竟没有出口。
穆云川看出他有所迟疑,勾了勾嘴角,“怎么?也开始怀疑了吧?对初次见面的人能下那么重的手,绝无可能是普通妇人。我查过邻江邬家的邬玺梅,是个温婉娴静的小娇娘,怎么可能有这般狠辣的手段?再者,被关押在知府大牢里的封天会杀手被杀时,正是邬娘子在大牢的那几日,这说起来未免太过巧合了吧。”
“话可不能乱说,我娘子那是被冤入狱。我们自己已经查清楚了,杜鹃实则是被家里的下人所杀……”
不待左宗宝说完,邬玺玥打断道:“不必与他多费唇舌,若有证据,他早就抓我归案了。”
穆云川朗笑,随后点点头,“嗯,邬娘子果然胆识过人。被人质疑还能如此泰然自若。”说着他稍稍俯身,朝车内望,想仔细观察邬玺玥的眼神,却被左宗宝以身挡住了他的视线,不让他看。
看不见邬玺玥,他干脆就将目光落在这醋坛子身上,“枕边人是个杀手,宝二爷不怕哪日她一时错手杀了你吗?”
“你少胡说了,我娘子都说了,你没证据就别在这儿造谣。”甭管左宗宝心里怎么想,但当着外人面儿,他一定是向着自已娘子的。
穆云川也不急,又道:“封天会杀手,右臂内侧有一环剑刺青,你娘子是不是,你一看便知。哦对了,你们现在是同房不同床,还是假夫妻,你自然是不知道的。”
“你怎么……!”左宗宝差点儿就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他鼓了鼓腮帮子,“你少胡说,我们恩爱着呢。我娘子手臂上根本没有你说的什么刺青。”
这时,城门开了,等在城门前的人陆续离开。
左宗宝是一刻也不想见这个人,催促顺子,“赶紧走啊!”
“是,二爷。”顺子挥鞭,马车晃晃悠悠地驶离小镇。
车行一段,左宗宝回头瞧看,那穆云川果然就跟在后边不远。
“这人真是讨厌。娘子……”回头时,他发现邬玺玥闭上眼睛睡着了。
“娘子,娘子?”他又试探的唤了两声,确认她是睡了,便小心凑近了些仔细观察。
这么漂亮的娘子,怎么可能是杀手呢。可是……
他又看了看她手上的茧子,虽然天天泡乳浴,已经比初见时的老茧少了许多,但还是很明显。
她这老茧是哪儿来的呢?
穆云川的话和过往的经历一次次在他脑子里过,直到他也熬不住,靠着车身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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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城营里,军兵上下没日没夜的赶工重建。罗域除了指挥也亲自上阵,搬石砌墙,没有一丝懈怠,甚至比任何人干的都多,常常是累到无力才回帐休息。
旁人不知,但他自己清楚,他这是企图以此来麻痹自己,迫使自己放下心里那个人,那个从头到尾对自己没一句实话,且居心叵测的女人。
夜幕降临,众军士去吃饭,罗域也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营帐。
入帐后,他身子一沉挨榻坐下,顺势躺了下去,闭上眼睛,黑暗中是邬玺梅的身影,伴着这份挥不去的思念,他思绪逐渐模糊有了睡意。
正这时,帐帘从外打开,一小卒托着晚饭进来,轻手轻脚的来到榻前,“总兵,吃饭了。”
罗域半梦半醒,能清晰的听见小卒的声音,但整个人因为疲倦就沉浸在有她的梦境中一动不动。
“总兵。”
小卒再唤一声,见罗域仍未反应,便将托盘放到一旁,然后回头张望。待他再转回头时,面上已变得狰狞。
他缓缓从袖中抽出匕首,抽刀出鞘,举手朝罗域心脏扎下去。
只在这一瞬,刀光闪过罗域的眼睛,令他从梦境中抽离,虽还未看清眼前发生的事,却本能的朝一旁躲闪。刺客距离他太近,即便这时闪身,但这一刀仍是扎在了他胸间。
罗域彻底清醒,用力握住刀柄,一脚将刺客踢飞。
刺客倒地正砸碎了榻尾的碗盘。
“哗啦!”
异常的声音立刻引来门外的守兵。
“有刺客!”
军营中顿时混乱,所有军士朝中军帐涌来。
刺客见势不妙,打倒几个守兵,夺路而逃,但刚出帐子,一支利箭射来,正中他大腿。跟着一群人上来,将之拿下。
雷珏义提躬赶来,没顾上审问刺客,急匆匆入帐,就见罗域已经胸口中刀,躺在榻上一动不动……
中军帐彻夜通明,军卒们进进出出,一趟趟的送热水,端血水,那被血浸红的纱布堆在榻前像座小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