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中午十一点多,阳光正好,秦淮一偏头往这边瞧了眼。
姑娘站在器材室门口,拎着一筐排球,她身上校服穿得板正,头发扎成高马尾,额角散下来的几缕碎发被阳光打成漂亮的浅棕色。
他记得她,那个见他就跑的。
不止是秦淮一记得,他身边这几个都记得。
这段时间宋晚在校园里有意无意总能碰见他,每每遇到,她就绕路。
还有一次快到跟前了才看见,急急忙忙往回转身还撞到了人。
宋晚巴不得他忘掉在便利店里的那段记忆,把她这个人从脑海中彻底抹掉。
可她越是这样,秦淮一偏偏记得清楚。
宋晚等一班的男生跑过弯道才继续往前走的,七班体育老师让女生打排球,没定什么规则,大家自由组合,随便玩玩。
宋晚没什么体育细胞,颠球都颠不够三个,试了几次就去操场边上坐着了。
冬天的塑胶跑道没有难闻的气味,宋晚就这样一直待到下课,拎上那一筐排球再送回器材室。
宋晚刚进去,地上一道人影就盖了过来。
她回过头看,是秦淮一。
少年虚倚着门,站得懒懒散散:“我们之前认识吗,你很讨厌我?”
“没有。”宋晚摇头。
秦淮一是想要问清楚了才来的,难免有些刨根问底:“是不认识,还是不讨厌。”
姑娘实话说:“不认识,也不讨厌。”
“那你见我就跑,什么意思。”
“在外面私自改分数,不光彩。”
秦淮一倏然笑了下,说话声含着沉沉哑意:“是不光彩。”
他清了清嗓子,怕她没听清似的又重复了遍:“是不光彩。”
他没有数落的意思,就是觉得好笑,他真没觉得这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姑娘抿了下唇,不说话了,秦淮一怕人误会,解释一嘴:“你就为这个看见我就像躲瘟神似的,我又不会出去到处说。”
他还算嘴严,不像沈昭那个大漏勺。
宋晚做都做了,倒也不是怕他说出去,就是觉得,在他跟前多少有点没面子。
她默不作声,在此刻形同默认。
“以后见我不用躲,一起打球那些人还以为我在外面欠了一屁股风流债。”秦淮一目光不紧不慢地落下来,瞧见姑娘泛红的耳尖,倏然某种劣性使然,让他故意拿腔拿调,“你再躲一次,我就说出去。”
“好。”宋晚见他是真没觉得这事儿丢人,自然没什么可扭捏了。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叫秦淮一,秦淮河的秦淮,一月的一。”
少年嗓音慵懒,带着轻微沙哑却莫名好听。
宋晚眼睛看着他,同他交换自己的名字:“宋晚,晚安的晚。”
宋晚。
秦淮一微怔一瞬,脑子里几乎是同时出现错题本上的那句话:
可是妈妈我其实并不开心,我也想做个聪明的孩子。
七班,宋晚。
第4章 橙子
“你见她笑过吗。”
“谁啊。”
秦淮一游戏里的角色又挂了,可能是今天心思不在这儿,兴致缺缺把手机往桌上一撂,不想玩儿了。少年目光落向桌上那个巴掌大的小本儿,嗓音倦淡:“宋晚。”
“没注意过,怎么了。”沈昭一个人还在埋头厮杀,这把能不能赢全靠他了。
秦淮一认识宋晚的这段时间,好像从来没见她笑过,一次都没有。
一个十几岁的学生,按理说不该过得这么苦大仇深。
这个错题本儿还在他这儿放着,秦淮一知道失主是谁也一直没什么机会还回去。
秦淮一能感觉到她身上好像背着个沉重的包袱,但他不清楚是什么。
以目前他们两个的关系,也还没熟络到那个地步,他也是仅仅知道对方叫什么而已。
沈昭游戏玩儿得厉害,几句话的功夫已经实现了一个漂亮的三杀。
等游戏胜利,沈昭才接着问了句,“你观察她做什么?”
“没什么。”秦淮一稍仰着头,靠向椅背,似真不在意,“随口问问。”
沈昭爸妈这段时间都出差,整个成了放养状态,要不是晚上需要回家睡觉,他能一天二十四小时不着家。
精力旺盛到令人发指。
“你饿吗,吃饭去。”沈昭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给了个推荐,“就还吃那家吧,麻辣小厨。”
秦淮一没所谓地点了点下巴:“行。”
那家麻辣小厨他和沈昭从初中吃到现在,里面老板的二胎今年都上幼儿园了。
饭店位置距离他们家不远,走路五六分钟就到了,平日里老秦忙着挣钱,汪女士一个当校长的经常泡在学校,忙的时候顾不上回家做饭,秦淮一经常在那家点上一份吃完再回家。
算是某种意义上,“家”的味道。
-
饭馆儿的下班时间是晚上九点半,宋晚踩点到了麻辣小厨门口。
听宋萍说下午舅舅往这儿送了一箱橙子,叫她帮忙一起拿回去。
宋萍之前在县里开了一家小卖部,平日里就卖点饮料零食,那地方消费水平不高,日子就还说得过去。直到她今年暑假考上附中,宋萍才把外婆叫来看店,自己跟着她到市里租了个房子,就近找了份收银的工作。
工资三千出头,只够维持着平平稳稳的日子,容不下半点差池。
宋晚平时放学会经过这里,要是正巧遇上宋女士就一起回家。
她站在门口刚要进去,就听见有人说话。
“我帮您搬吧阿姨,搬到哪儿?”
“不用不用,也不太重,我女儿来了,我们轮换着搬一会儿,没多远就到家了。”
深红色的棉质门帘被人掀开,宋晚脚步一顿,眼前骤然亮起的大片光线里,秦淮一和宋萍一前一后,旁边还跟着另外一个男生。
少年肩膀宽阔,个子也高,和瘦瘦小小的宋萍站在一起,几乎要把人给挡住了。
宋晚也是第一次觉得,他好像比她印象里的还要高。
目光相接,是秦淮一先开的口:“挺巧啊,可是打烊了。”
不知道他这段时间是不是感冒了,声音听着还是有些哑。
如果是的话,也有半个月了。
宋萍看出他们认识,客气说:“是同学啊,那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宋萍手中那一大箱橙子,最终还是去了秦淮一那儿。
宋萍一个人搬回家确实费劲,秦淮一顺手接过去,在他手里这个重量又没有和人交换的必要。
晚上天冷,宋晚戴了条围巾,她侧头悄悄看了秦淮一一眼,他身上也就一件儿看着不怎么厚的棒球服,也不知道他冷不冷。
等到了小区楼下,她一定把这些橙子分他几个。
路边银杏树掉了满地的叶子,路灯投射下来,拉扯着他们并肩而行的人影,比他们俩之间的实际距离要更近一些。
宋晚盯着看了一会儿,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说:“要不,到前面路口,换我搬吧。”
“行啊,手好累。”秦淮一说。
宋晚抿了下唇,朝他伸手:“我帮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