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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66节

  怕他真玩大了,南嘉只想早点离开,拧了门后拉着陈祉的手出去,迎面和一伙混混模样的几个人遇上,在这里如果自知身份低微,会很自觉让路,对方不认识她,却主动避开,领头的一个更是招呼:“这不是祉爷吗,好久不见。”
  嗓音粗犷,流里流气,面对陈祉时的态度又恭恭敬敬的。
  “滚。”陈祉没理,握着南嘉的腕,领她往前走。
  南嘉不知是出于好奇,还是那个人的声音熟悉,走之后冷不丁回头,和那个人对上视线。
  她瞳孔发颤。
  这边装潢规模精简,潮流现代科技风,木饰面墙壁透亮洁净,凹下去一排蓝色led灯管。
  蓝光让人沉静,南嘉却无法冷静下来,那张带有崎岖刀疤的脸,曾深刻印在她脑海里。
  是之前,毁了周今川手腕的那个刀疤。
  到车上,南嘉的思维涣散。
  不敢闭眼,一闭眼就仿佛要看到流满水泥地的鲜红血迹。
  她和陈祉矛盾的最初就是从这里产生。
  十几个混混,把她和周今川团团围住。
  那时候,治安没有现在这样完善,他们甚至就在老街口,逍遥无法的行凶。
  周今川把她护在身后,挨了一刀,他们跪在地上,她用手捂他伤口,血止不住往外淌,她试图对外求救,从混乱的人群里,挨个认出熟悉的脸,有江朝岸和那帮兄弟,还有陈祉。
  他是最后来的,在一辆烟灰色跑车上,估计嫌脏,都懒得下来,睥睨漠视众生的眼神,他是掌权者,最后撂一句,还不送去医院,等死吗,众人这才开始救人。
  她差点忘了,曾经他是那样地居高临下,不可一世。
  车里冷气足,阴嗖嗖的。
  陈祉右手搭着她那边,触碰到她冰冷的指尖。
  他知道她看到那个人。
  他试下她的额间,“还好吗。”
  今晚的意外太多。
  出个门还会让她看见不该看的人。
  “那个刀疤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坐牢了吗。”南嘉深呼吸。
  “表现好,减刑出来了。”
  她忽然抬头,眸底一片荒凉。
  “和我没关系。”他一下子就猜到她想问什么,“他一个小玩意,不值得我插手。”
  “那如果是江朝岸呢,是沈泊闻呢,他们如果害人,你就会保他们?”南嘉说,“我都忘了,江朝岸现在就完好无损。”
  “周嘉礼,你哥的事已经处理过了。”
  但她还是会把责任,推到他们身上。
  当然,这无可厚非。
  给周今川捅刀子的人是刀疤,和刀疤串通的是江朝岸,江朝岸借的又是陈祉的名字。
  刚开始江朝岸是想带人给周今川一点教训,毕竟他自己被周今川围堵丢人现眼,他想要报复回来。
  就是没想到,刀疤那帮人被周家的对头收买,早就想对他下手,于是和江朝岸一拍即合,一个带路,一个动刀子,造成惨案。
  江朝岸没想到玩大了,每次一玩大,就会把陈祉或者沈泊闻拉出来挡枪,再加上他自己没有出手,走过一圈警署后就放出来了,刀疤他们则该蹲局子的蹲局子,还有一些也被周父的势力处理了。
  陈祉一字一顿:“那天不是你惹了江朝岸给你哥带来伤害,是周今川惹了别人给你带来横祸,你平安无事是应得的,他只伤一只手是他命大。”
  话是如此。
  可当时,周今川确确实实给她挡刀了。
  南嘉避开他的手,眼睛像沉了一座山,“你是加害方,你当然可以这样说。”
  远处霓虹刺啦啦照来,亮如短暂的白昼后,是死水一样无波澜,天气预报明日有雨,这时候就落下一些,小孩子的字迹似的,毫无章法,往车窗洒,声儿不大,在彼此无话间就显得格外吵。
  陈祉算不算无妄之灾,他是被江朝岸叫去之后才知道有这么回事,但人现了身,锅就往他这边盖,就有她那瓶冷水的一遭。
  从前他不屑于撇清自己的干系,又不是第一次给江朝岸背锅,他不背,就是沈泊闻背。
  现在撇也撇不净,自知如果没有他的庇护,江朝岸胆子没有这么大去招惹九龙区的人,所以他都认。
  可南嘉从来想过,那时的他没有伤害周今川的理由,偏偏她讨厌他,比讨厌江朝岸要深。
  凭什么他要接受她更多的恨意,因为曾经他们是见过的吗,因为在那件事前,两人还因为十一和白仔打过照面,关系平和,而那次事件,他打破她的初始印象。
  雨点愈大,在玻璃上跳着抽象派的舞,点滴声嘈杂。
  “抱歉。”
  陈祉嗓音压过去,“我不是向他道歉,是为今天晚上给你带来惊吓道歉。”
  “当初我应该告诉你,周今川的事和我毫无关系。”他继续说,“但现在如果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应该会给刀疤,再递一把刀。”
  就不止,费周今川一只手腕那么简单了。
  她猛地理解他的意思,“陈祉!”
  他那样的平心静气,“你知不知道你不在这几年,我给他很多次机会,就算死,他都不肯说出你的下落。”
  他要履行和她的约定,所以这个人再憎恨恶心,也得安然无恙。
  南嘉怔然。
  为什么周今川死都不肯说。
  为什么,陈祉要找她很多次。
  他说:“没有线索,我只能自己去找。”
  “你找我……”她喃喃,“真的有没必要吗,一千万对你来说不就是个小数目,可有可无。”
  找她的成本可高多了,舍大取小,且未必取得到。
  “一千万是小数目。”他说,“那你呢。”
  她也是小数目吗。
  也是可有可无,可以随便放弃的吗。
  南嘉终于掀起眼皮,试图理清楚,他找她,并不是真的为了那一千万。
  那为什么找她,只是单纯地想找到她吗。
  那可能性,还不如一千万。
  除了沈泊闻,没人知道陈祉找她具体耗费多少金钱和时间。
  世界各地能翻的都翻一遍,那时候甚至各大国的暗网都停止一段时间的杀戮和贩卖,他以极高的悬赏金要平安健康的中国女孩,可从未有过线索,挖到美西方军队甚至墨西哥毒枭不知甩了多少遍英语表示不知情。
  后来无意得到一个蛛丝马迹,有人提供她在阿拉斯加三角洲无人区的证据,沈泊闻看了只觉得编造得太离谱,这个地方是全美失踪率最高的,上世纪八十年代起,两万多人在这里离奇丧命,是自行或者被投落,不得而知,总之尸骨难存,来了就是给猛兽加餐。
  去这里找,和不找没区别。
  沈泊闻骨血里的资本家刻画得更深刻,人的时间,精力,情绪都是价值,他永远不会将自己的生命价值浪费于没有意义的事上,不过他说什么都是无用的,哪怕就剩一个骨头,陈祉也会派人调查。
  结果自然一无所获。
  那时候,陈祉哪怕意识到被提供线索的白人对家戏耍,仍然义无反顾亲自带队搜寻。
  无人区,别说人,哪怕是棕熊在这边都得挨两顿打。
  探险队的人一个接一个退回去,退到后面,就剩陈祉一人和一辆车,里面物资充足,自动步枪和军用粮水齐备,可那是无人区,不可能取之不竭。
  他在那边度过一个又一个万籁俱寂的夜。
  燃起的篝火挂着狼皮,野生动物的血腥刺鼻恶心,翱翔的鹰隼坠落让人麻木,来自北极圈的冷风吹干面庞,生硬的土地吞没无望无目的的脚步,于天地为伴,匍匐数个没有盼头的日月,在救援队出现之前,他随时都可能死于缺乏的水,食物,或者身后的猛兽。
  那时陈祉二十出头,眼眸已是锋利的霜雪。
  从前热衷和探险队穿梭于世界各地,潜水于南北极圈彻骨的冰海中,空气稀薄寡淡的高峰割裂人的喉咙,凌驾高楼之上的极限运动,都是为了享受濒临死亡的极致快感。
  他突破呆在阿拉斯加无人区最久的记录,探险队为他荣耀欢呼,却是他一生最为颓败时刻。
  再至高无上的勇者,也没能找到他的女孩。
  就在那个时候,手下给他带来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
  南嘉在英国的英文名sonia,另用名aurora。
  线索只有这一条,但足以说明,她还活着。
  与其说救援队将陈祉从无人区救回来,倒不如是因为aurora。
  aurora,曙光和黎明,她的名字。
  他能为她罔顾生死,也能为她弃暗投明。
  …
  回去后,南嘉几次欲言又止。
  性格使然,一些方面她总是慢热,例如刚回舞团,小乔无缘无故地示好,她警惕排斥了一个多月,才被对方真诚打动。
  她不擅长接受新鲜事物,不擅长接受别人轻易的好。
  她此刻不得不思考,陈祉和她曾经所认识的,有所不同。
  她坐在被褥上,安安静静等他,双眸盈光,看陈祉如她所愿关了灯,听到他渐近的步伐声。
  感受到周边温热的气息,她轻声问:“你是怎么找我的。”
  原来那漫长的岁月里,有人和她的感应是相通的,有人记着她的。
  这个人是谁不重要,这世上是有那么一个,除了父母以外,盼望着见到她的人。
  “还能怎么找,砸钱。”陈祉言简意赅,“美国那群白狗半点线索没提供,坑了老子不少钱。”
  “多少。”
  “你不用管。”他说,“后面给我赚回来了。”
  不出她这件事,他也会和华尔街那帮人玩,不过是玩多玩少,时间长短问题。
  南嘉心里有个数,“有没有你之前给的彩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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