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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78节

  问题这世上有人给他吃吗,他用不着嫉妒任何其他男性。
  陈祉视线漫不经心扫过最后一张明信片。
  照例一目十行扫过。
  琥珀色瞳孔倒映着娟秀的自己,上面的一笔一划被看得清清楚楚。
  他没有再扔掉。
  不由自主攥紧那张本就陈旧,破烂,不堪的明信片,车内空调风直冲,指骨关节泛着冷意的白。
  后知后觉的南嘉嗅到空气里的异常:“怎么了?”
  陈祉没有给她看,预料她会来抢,换了只手拿着,当扇子似的轻飘飘地闪动,“周今川的信。”
  “啊?”她瞳眸震出不可思议,“不可能。”
  当然不可能。
  陈祉:“一封来自俄罗斯,你寄给周今川的信,时间是,六年前。”
  周今川没收到。
  被他收到了。
  第46章 波特酒 主动抬手勾住他的脖颈吻他……
  而信件上的内容。
  过目不忘。
  就像铁钻的烙印一样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每个字像踩着神经末梢跳舞。
  陈祉却出乎意料地平复下来,心平气和对视她,南嘉现在什么反应都是情理之中,像现在这样,错愕之后归于冷静,是她的作风。
  或者像个跳脚的兔子来和他抢,两个人为这封迟到的信争吵甩脸,互不相让,这也是情理之中。
  如果她来抢这封信就好了。
  那拉扯间,这封信会被撕坏,是个名正言顺的,从这地球上消失的理由。
  可是南嘉没动。
  南嘉问他:“我写的什么内容?”
  气压再次低沉,陈祉英眉凌厉:“你自己写的你不记得?”
  要他给她看,还是要他读给她听。
  “太多了。”她说,“记不清。”
  她似乎不清楚自己每一句话都很致命。
  “你写了多少?”陈祉开启车载音乐,平缓的乐声,没能遮盖住微微颤抖的嗓音,反倒愈发衬得他此时,失去往常的作风,甚至和上一秒的他都不太相似。
  可能吗。
  陈祉可能吃醋吗。
  不可能的。
  两人心里既定的事实,是不应该被改变的。
  南嘉没有思考,“不记得了。”
  “多的不记得了?”
  “没有那么多……”她声音不自觉很低很低,不是在他面前放低,是回忆起当初自己的穷境,“我后来,没钱了,买不起明信片了。”
  真的买不起了,要走很久的小镇,来到一个不太像书店的摊位,这里有买明信片和邮票,可这些都是供小孩子互相寄着玩的,没人会当真,只有她在明知的情况下,一味地写信,买信,寄出去,退回来。
  实在买不起明信片了,说明兜里,只剩下不到一百卢布,折合人民币几块钱。
  她都穷成这样了。
  怎么可以还去惦记那些破信。
  “周嘉礼。”陈祉咬牙切齿,一声比一声凛冽,“周嘉礼——”
  她对他,都不说谎的。
  可以说,信寄不出去。
  可以说,后来不想写了。
  就是不可以说,她没钱买明信片了。
  就这么简短的一句,几乎就能想象得到,她在西伯利亚零下五十度的天,干着一帮大老爷们劈柴砍树种土豆的活,好不容易维系温饱,指缝里抠出来的那点卢布,全部用来买寄不出去的明信片。
  “所以到最后你写不下去不是天太冷了,不是不想写了。”他唇际一点点挤着字音,“是没钱了。”
  她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指尖蜷起。
  鬼知道此时有人多想撕了那些呕心沥血又乱七八糟的信。
  南嘉眼睛恍惚,此时她更多的是懵然,懵明信片为什么会寄到港岛,懵陈祉为什么是这个态度,她觉得他除了物质其他时候都不是大方的人,内心阴暗狭窄占有欲强到爆炸,她以为他会把这封信撕了,比他一直看她更容易处理的多。
  两人都觉得对方把信撕了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心里默契过了一遍撕后的结果,却没人付出实际行动。
  南嘉没有表现出对这封信有多感兴趣的样子。
  为什么呢。
  是因为写的太多,要抒发的情绪太多,这一封不足以她大动干戈吗。
  陈祉放下明信片。
  是很老旧的款式,俄罗斯上世纪的风格,空白页的话不多,但用了三种语言,英语,俄语,还有中文。
  【今晚的风凛冽又生冷,我不想吃冷硬的列巴,我想喝暖热的波特酒,我想留在你的身边。】
  明信片有做过保存,但因岁月流逝,时间洇入的痕迹难以驱散,被氧化的苍黄色,像西边晚霞吝惜的边角料。
  没有美感。
  难看死了。
  最上头的,她写下的周今川三个字,笔画尤为潦草,她写过的很多信,每一封内容不一样,只有名字是一样的,周今川这个名字不知道被写了多少遍,写出能熟稔于心的签名艺术体。
  “是这封啊。”南嘉轻声说。
  她没有很在意。
  不在意这封信的内容,不在意陈祉的反应。
  “你还写过其他更劲爆的内容吗。”陈祉彻底放开那张明信片,交由给了她。
  南嘉没有接,对这封迟到的明信片并无特殊想法,“没有。”
  “还写过哪些。”
  “挺多的。”
  他盯着她。
  明知故问。
  肯定没好话。
  南嘉不想骗他,不管他是否吃醋,她不希望他多虑,实话实说,“我当时的处境比较困难,心情沉闷,不可能写你所想的那些内容。”
  “我想什么了,我什么都没想。”
  “那就是我假想的。”她说,“我写的每一封信,都是希望周今川能带我离开。”
  有类似现在这封信的内容,表明了她的处境。
  也有大白话,求求你带我走求求了求求了。
  还有他们所认为的,她的低头。
  “我还给他写过,我可以向白思澜道歉,只希望他能接我回去的恳求内容。”
  南嘉对这封信的内容印象深刻,因为是她第一次低头。
  “你向她道什么歉?”陈祉声色一凛。
  “可是我想回港岛啊,我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才能回去。”南嘉说,“我以为,向她道歉是可以回去的,我以为他会收到信,实际上,小镇上的信箱早就没用了。”
  那样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留下苏联时期的老信箱,连标志物都算不上,一到下雪天就被淹没,如同她被淹没的信,永远呆在潮湿阴冷的地方。
  她太想回去了,不择手段,用尽一切方法她也要离开那里。
  甚至想到死亡。
  时隔这么久,那样强烈的情感记忆犹新。
  那个地方贫寒,陌生,生冷,她不想再待下去,不仅仅是环境恶劣,是无边无际,望不到头,牢狱里的犯人被判一年,三年,五年,甚至十年,无期,可是她连被判无期的机会都没有。
  希望就像每天东升的太阳,给破旧的小木屋照进一些光,很快又暗淡,时间短暂,可每天都有,她在希望和扑灭希望之间徘徊,这时候,哪怕有人给她个准话,告诉她,你这辈子就呆在这里,她也许都能接受在这里穷苦一生的准备。
  可是没有,她是怀揣着希望的。
  那些寄给周今川的信,每个字迹笔画,都蕴藏着无尽的渴望和期盼。
  对周今川的希望,是远远大过于对他的感情的。
  是这个意思吗。
  陈祉重新拿起那张明信片,视线定格在最后一句:【我想留在你的身边。】
  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在周今川的身边,他要问吗。
  他没问。
  陈祉俯身,替她把安全带系好,一路车开得沉默。
  要时间慢慢消化这些内容。
  不该管窥蠡测,斤斤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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