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搬文阁>书库>综合其它>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07节

蝴蝶坠落/今年港岛下雪吗 第107节

  俄派指导老师给予的意思却是,沿袭传统的剧本,设置男女主一同前往天堂的舞蹈戏份,但结局是别出心裁的分别,扯断的丝带代表两个人永远不同路的命运。
  被老师们点出不足后,男主演发出灵魂拷问:“那这一幕编舞的目的是什么。”
  既然不能在一起,在女主死后,男主就没必要追过去了,多一幕的剧情显得冗长繁琐。
  男主演不由得将自己代入了索罗尔角色:“是给他希望后又让他绝望吗?”
  “不是。”南嘉突然出声,“最后一幕的重点不在男主,是妮姬娅的释怀过程。”
  传统芭蕾舞剧习惯塑造于受到各种阻挠的痴情男女,且大部分男渣女悲,不管是he或者be,受封建思想引导,女主并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
  比如天鹅湖里被迷惑的王子,吉赛尔里已婚却撩拨女主的伯爵,包括舞姬在内女主的结局都难以脱离死亡,这些都形成了幽灵王国的白芭蕾特色,美出新的高度。
  俄派编导对港舞的编排,保留了白芭蕾,但也给女主选择的机会,她真的还愿意和这个害她灭亡,三心二意的渣男在一起吗。
  由于观众观感不同,编排有留白,牵扯男女主之间的白纱,到底是自然断裂,还是女主扯坏的,留给观众想象。
  男主演的反应和存在比起妮姬娅并不复杂重要。
  妮姬娅看到索罗尔出现在天堂,两人依靠白纱跳出彼此间的牵连,她的心境是如何变化的,张老师所给出的理解有限,因为俄派编导只教动作,传递的中心思想另有别人。
  情绪变化全靠南嘉自己琢磨。
  “其实我觉得。”南嘉拧开一瓶能量水,抿了口,“刚开始的妮姬娅看到索罗尔很难过,之后是欣喜,哀怨,到最后的释怀。”
  天堂的她看到索罗尔也死了,怎么会不难过,欣喜的是他来找她了,哀怨的是他有二心,最后的释怀,应该就是俄派想编导的意思。
  “是这个意思吗,你怎么确定呢?”男主演似乎不太赞同。
  南嘉没有回答,继续喝水。
  为什么。
  因为她大致猜到俄派编导的幕后人是谁。
  张老师没有否认,让南嘉根据自己的理解,重新再演习一次。
  和她相对的男主演情绪拿捏简单一些,眼光一直追随与妮姬娅,只在白纱带断裂的那一瞬间惊慌失措就行。
  南嘉凭着感觉表演结束。
  她的passe上步大吸腿转太丝滑了,脚下动作干净利落,果断,后面情感转换也非常自然。
  围观的老师也在点头,动作方面,几乎挑不出毛病。
  要求严格的张老师也点了三次头,但最后结束,她问南嘉:“最后那一下我没看到你有释怀的情绪,反而很悲恸,你是觉得妮姬娅对索罗尔还依依不舍吗?”
  南嘉一怔,不自然摸摸鼻尖,“不是……是我没表演好。”
  “今天出去是遇到什么事了吗。”张老师和大家都知道她去了医院,“家人生病了?”
  她点头。
  是这个原因吧。
  她的情绪,只是暂时影响而已,以后会好的。
  南嘉去更衣时,周边响起好奇的叽叽喳喳。
  “南嘉姐,陈少今晚还会来接你吗?”
  自从陈祉暴露两人的关系后,南嘉受人瞩目度比她刚通过考核那会儿更多,她没有向任何人解释她和陈祉的关系,可大家都能猜到,都注意到陈祉给她配用的保镖团队,或者他偶尔亲自过来接她下班。
  今晚应该不会了。
  南嘉淡笑,继续收拾包。
  “哎,你能不能讲讲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是一见钟情吗?”
  “你们是从校园情侣发展的吗?”
  “你们感情是不是很好啊,我男朋友很少来接我,每次让他接他都不耐烦呢。”
  南嘉一个问题都没回答。
  没法回答。
  都不是的。
  他们相识的过程,很糟糕,现在,也很糟糕。
  回到家已经很晚,她去楼上的训练厅继续单人练舞,到精疲力竭。
  十一点,没有困意。
  陈祉也没回来。
  他明知道她晚上容易睡不着。
  南嘉对着镜子,轻轻摸上自己的眼睛,情绪表达太难了,她在西伯利亚呆得快要自闭,几乎忘记正常人的喜怒哀乐是怎样的,笑不单单是挽起唇角,哭也不单单是掉眼泪。
  是从身体里,从心底迸发出的压抑不住的情绪。
  但这些也不是人天生就拥有的,要亲身去经历,她知道愉悦知道哀怨知道痛哭,可是释怀呢,她如何释怀,又有什么事情,让她释怀。
  南嘉泡了十来分钟的玫瑰浴,身心的疲惫并未消减,她站在落地窗前,远眺远处的一片星河。
  冷气略急,浸得人骨头凉透。
  手里攥着的钢笔,也在剥夺她手心的温度。
  不想写信。
  她走到桌台前,笔挺站立,握笔落下的第一个字,就是这四个。
  最终将纸揉成团往垃圾篓里一扔。
  室内灯全被她熄灭了。
  仿若坠入深海底部的漆黑,空洞幽邃。
  南嘉抱着垂耳兔,浑浑噩噩地再度做梦。
  身处漆黑的异次元空间里,她蜷缩一动不动,有一只手莫名其妙伸出来,要带她走,她小心翼翼把手递过去,跟着他走了一会儿,那人却突然撇开她,并嘲笑她。
  看不清这个人的面孔,却大致和某个人对应。
  她睁开眼睛,本全黑的房间角落里,燃了一盏古铜小壁灯,昏黄的光像摇曳的烛火。
  陈祉回来了,没用主卧的浴室,到床边时黑色碎发湿漉漉的,沐浴后依然衣着白衬衫,不知道是不是还要走。
  自从手腕上留下她的抓伤后,他不会在她面前赤上半身,有时候做也是披着浴袍,不论站着还是覆着要她,任何角度都有所保留。
  他对她,所有事应该都是有保留的。
  陈祉看她醒了,下意识先把灯摁灭,之后上床来,拽她手里的垂耳兔。
  南嘉下意识攥紧,“你干嘛。”
  “那么大玩意你放床上,还睡不睡了。”
  他语气咄咄逼人,拽的力道更大些。
  南嘉两条胳膊都下意识抱住,额头埋在兔子耳朵里,声音有点恹恹的倦意,“我往那边挪挪,不会占你睡觉地方的。”
  “扔掉。”
  她呼吸像是被人掐住,猛地那一下子喘不上来。
  这个垂耳兔是他送的,但他现在让她扔掉。
  他本是个对万物都意兴阑珊的人,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
  南嘉没有动,继续抱着垂耳兔,生怕他真的抬手给她扔了。
  陈祉不是拽不过她,只是以她那决绝的模样,想要扔掉玩偶的话会连同整个人都扔开。
  当初这兔子按照睡眠玩偶买的,大得占据一半床铺的,他们的床尺码有限,不是欧式大size,vera安排的,因为太大的话会显空,对夫妻感情不好。
  但正常床的尺寸只够容两个人,容不下其他存在。
  南嘉说什么都舍不得扔开。
  她没有抱他胳膊入睡的打算,抱着玩偶和他僵硬对峙,等陈祉稍微松手后,才小心翼翼往后面挪挪,动作间,垂耳兔像个大小孩似的被她紧攥在怀里,她们是一体的。
  挪完后,她看了下两人中间的位置,仍然超出三八线,她继续往那边挪,可能刚醒,意识模糊,没注意再往后面去的话即将悬空。
  最后的跨弧度最大,纤瘦的身形脱离被褥的支撑,眼看着要落下去,腰际被陈祉一条臂膀给强行揽了过来。
  “周嘉礼!”
  他牙关几近咬碎,将人捞回来的同时,将垂耳兔从她怀里拎出来,随手一扔,反应巨快,南嘉眨眼的功夫,只听到掉落地板的动静。
  怀里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
  撞入鼻息间的,是陌生刺激的烟草味,隔着沉如水暗如底的夜色,她不是不能察觉到,眼前人快要溢出来的愤懑。
  “你快要掉下去了你不知道吗?一个破兔子有什么好在乎的。”
  那只是一个没生命没感情的玩偶,她却舍不得分开,为了保住它,自己都快掉下床了。
  就那么重要吗。
  她是不是对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哪怕是物体,都是温柔的。
  陈祉喉骨间被一腔血堵住似的,压抑不住的涩苦直往外钻,攥她腰际的掌心正在一点点泛去寒意。
  陈祉。她用唇音在喊他的名字,可情绪堆积大脑,一下子失语。
  她坐起来,木讷地看着躺在冰冷地板上的垂耳兔玩偶。
  为什么要扔掉。
  兔子是无辜的,兔子还是他买的。
  但他,还是看占了他位置的它不爽,就这样扔了。
  可是他回来得那么晚,身上的烟味那么重,她为什么不能抱玩偶睡。
  她一只足尖踩在地板上,正要起身去捡。
  “你要捡起来吗。”陈祉预判她的动作,“你现在捡起来,我明天就给它烧了。”
  南嘉侧坐在柔软的床面上一动不动,夜色浓郁,彼此看不清对方的神色,她的睫羽早已耷拉得不成样子,笼罩着略红的眸底,她没有动,没有再和他反抗,默默地躺靠下来。
  没有兔子玩偶,她也没有抱他入睡,背过去了,朝着灰黑的帘幕,双眼紧闭。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