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砰!
  “啊——”
  手机在空中影子般飞向那人眼角,撕心裂肺的喊声在空气中炸开——继而手机“咚”的一声掉入桌上酒杯里,带起数十个气泡。
  一秒。
  两秒。
  三秒。
  十几号人被按下暂停键,一动不动。
  路望秋倒吸一口凉气,满目震惊看着手机的主人——晏迟。
  他长腿交叠,明明因坐姿而处于低位,眼神却如同在藐视一般,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因他受伤的人。
  良久,转向霍屿。
  两人视线交汇,空气凝固。
  霍屿勾唇笑了笑,做口型:“谢谢先生。”
  晏迟被这一笑晃了神,顿时虽心乱如麻,表面强行保持镇定。淡淡扫视周围一圈人:“接风宴,这样可就没意思了。”
  现场寂静得落针可闻。
  ——这哪里是什么接风宴啊。
  分明是整霍屿的派对。
  人们交换视线,虽心知肚明,但纷纷闭口不提这事。被砸的那人眼角淅淅沥沥淌血,疼的浑身发抖也不敢吭声。
  晏迟瞥见,嗤笑,起身抬腿踢开桌侧额外加的椅子,独自走出赛车场休息区。
  身姿挺拔,步履匆匆,种种情况都表现出晏迟是被打扰好心情而恼怒离开。
  或许只有霍屿注意到——晏迟的手在发抖。
  看来他的情况并不像表面的那样好。
  明明已经很难受了却还在帮他……
  霍屿看见晏迟上了一辆跑车,在里面抽烟,猩红的烟头在车里亮着,半张脸浸在黑影里,侧面五官精致凌厉,妖冶又危险。
  路望秋磕磕巴巴:“他他他他这是在帮你出头??”
  霍屿望着晏迟,觉得这一切可真戏剧化。
  自己倒像个蛊惑君王的妖精。
  凭一张脸让君王为他冲锋陷阵。
  第13章
  死一样的寂静下,人群作鸟兽散。
  路望秋站起来:“去找卡莱尔?我送你?”
  “不用,”霍屿说,“我还有事,你让他回去吧。”
  魏楠打来电话:“霍少。”
  霍屿:“嗯。”
  魏楠说:“你这朋友玩的可真狠啊,进局子了,我都没拦住。”
  霍屿轻捻手指:“他说什么没有?”
  魏楠:“喝醉的时候说了几句,他之前干的事挺恶心的,我们玩归玩,但都是建立在你情我愿的基础上,他干的事就不是这么回事了,霍少你要听吗?”
  霍屿拒绝道:“不用,多谢了。”
  警局。
  魏楠的几个朋友做完笔录便离开了,霍屿站在玻璃外听顾连审问刘全。
  旁边几个年轻警察好奇地盯着他看。
  “这是新聘请的顾问?这么年轻。”
  “不知道,可能天才吧。”
  “啧,哪有那么多天才,估计就是个走后门混个实习经历的。”
  ……
  他们说话声音很小,但霍屿还是听的一清二楚。
  他没吭声,继续听顾连说话。
  “被你打的那个人,眼球破裂,一辈子也看不见东西了。”顾连说,“他甚至没做错什么,只是完成自己的工作。”
  “受害人父母去世,家里有一老人,现在就在外面,你要去看看吗?”
  刘全咧嘴笑:“那是他活该,出生就低人一等,上天安排的命运而已。”
  “警官,你也不用说什么了,该判刑就判刑。”
  顾连:“你觉得,现在坐牢也是你的命?”
  刘全:“是啊。”
  “我,刘全,从出生起就不知道父母死哪去了,住亲戚家,吃不上饭,饿的浑身发抖,长大后我出去要饭,认识个混混。”
  刘全指着自己,“那逼天天揍我,羞辱我,我难受,我疼,我去警局,有人管我吗?啊?”
  “回家,也没人管我,我只能跟着他混,最起码有饭吃。”
  “十三岁,在大街上染个黄毛,东游西晃,遇到一被围住的小姑娘,我去救她,被打的半死不活三天没下来床,结果那姑娘报警说我意图勒索强|奸她,我解释,有人听吗。”
  刘全把手铐晃得滋啦作响:“就他妈因为我活该,投错胎!人人都看不起我!我又做错什么呢?”
  顾连情绪平淡:“所以你就把这些年攒的怨气撒在别人身上。”
  刘全满眼红血丝,一字一顿:“我撒火的对象那不叫人,那叫畜生,跟我小时候一样的畜生。”
  顾连喝了口水,仰在椅子上。
  “约你来这么多次,第一次听你讲这么多话。”
  “实话实说,做警察这么多年,你这种故事我听了不下一百遍,都是在确定自己要在监狱里度过半辈子,走投无路了才会对我们敞开心扉。”
  “你认为社会是分为三六九等的,高等人可以随意欺辱下面的人,是吗?”
  顾连敲敲桌面:“那沈眠呢?他过得不比你好,他凭什么——”
  刘全愤怒大喊:“我他妈没欺负他!网上那些新闻你看不到吗?!”
  顾连:“你喜欢给自己找理由,而在沈眠这件事上你找不到理由,所以你一概否认,甚至在这种情况下都不愿意承认。”
  霍屿听到这里,走上前,敲了敲门。
  他走进去,说:“刘全,我知道你不会说什么了,想和我出去走走吗?”
  ·
  两人走在街上。
  刘全冷笑:“真没想到,你跟警察是一伙的。”
  霍屿:“目的和性质都不同,严格来说,不算。”
  霍屿:“我不像他们,一心想给受害者一个公道,我比较自私,只想完成自己这边的事。”
  刘全:“那你还要多此一举?送我去那种地方玩?”
  霍屿叹气:“可能良心发现吧,总觉得你这种人不坐牢对不起社会。”
  刘全:“……”
  霍屿说:“这次应该是最后一次带你出来了,能带我去走走你和沈眠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吗?”
  刘全怀疑地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霍屿:“我想听你讲沈眠的故事。”
  “我他妈说了我没欺负他。”
  霍屿无辜眨眼:“我也没说你欺负他啊,你把那些暴力的过程省略,跟我说清水的就好。”
  刘全:“……”
  霍屿:“要不说我可就把你送回去了。”
  刘全咬牙:“……行。”
  刘全带着霍屿到了沈眠曾经居住的地方。
  是那破破烂烂的面馆。
  他刚要开口,就听霍屿说——
  “那年你十二岁,过得很苦,身上新伤添旧伤,一天你没钱吃饭,走到这家面馆,一位老人给了你一碗面。”
  “从那天起,你认识了沈眠。”
  “沈眠教你功课,你很聪明,通过中考,考上高中,与沈眠成为了朋友。”
  “沈眠奶奶看你身上依旧很多伤,便给了你一条红绳,保佑你平安。”
  霍屿借着刘全的一根头发,看见了在这个地点,刘全所经历的所有事。
  他娓娓道来,瞥了眼刘全的手腕,果然看见一条脏兮兮的红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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