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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的法师 第915节

  赵传薪将方巾遮住口鼻,戴上墨镜。因为今日有风暴,将沙漠的沙子吹的到处都是。
  待走到了坊间告示牌,他看见了上面贴着的布告,上面竟然有王改名的肖像,旁边还有若干人。
  但通缉布告上画像,仅有几分神似而已。
  怪不得王改名怕成那个样子。
  时间还早,赵传薪在城中溜达。
  凉州周边,去岁就特别旱,到了今年依旧没有下雨。
  连续干旱了400多天,粒谷皆无,饮水之源也至于枯竭。
  赵传薪所到之处,城中百姓无不嘴唇干裂,甭管贫富。
  粮价踊贵,比户枵空,路边随处可见乞讨的乞丐。
  然而地主家也没有余粮。
  来到街角,赵传薪好悬被路旁一个躺着的人绊倒。
  那人被踢了一脚,也没有反应。
  风暴逐渐加大,赵传薪见有沙子被吹进其鼻孔里,这人也没丁点反应,不由得眉头一皱,俯身去探了探鼻息,发现这人已经死了。
  天上飞处于大漠中,可赵传薪打了一口暗河井,吃水是不成问题的。
  却没想到在凉州城里会旱成这样。
  正走着,来了一伙人,有巡警帮忙开路。
  只见这伙人挨家挨户敲门。
  到了卖肉铺子,他们就说:“该交肉厘了。”
  卖肉的汉子紧紧握着剔肉刀:“官爷,前些日子刚交完房捐,还没缓过来哩……”
  “少废话,让你交肉厘你就赶快交!”
  巡警在旁边虎视眈眈,大有不听话就拷上手铐的意思。
  卖肉汉子满脸苦涩:“我仅卖肉,又不屠宰,却也少不得屠宰税,这世道还让人怎么活?”
  话虽如此,却还是抠抠索索的把肉厘交了。
  他们挨家挨户的收费,赵传薪好奇之下一路跟随。
  盐税、酒税、煤炭税,烟税、糖税、当税、牙税、肉厘(屠宰税)、油梁磨捐、驼捐、厘金、担头捐、印花税、房捐、捐输、新税、抽租、预借、军面、脚运、骡价……
  仅一条街,能巧立出二十多个名目。
  赵传薪瞠目结舌。
  如果有抗捐的,少不得挨顿毒打,衙门口的小吏,会发出“破家灭门”的警告,倒是没有现场捉人。
  赵传薪拽住一个路人,指着那伙人问:“他们说要破家灭门,此言可当真?”
  路人“呸”的啐了口唾沫:“那你以为还有假?他们有的是办法让伱活不下去。城里百姓勉强还能扛住,外间的农户佃户,还有豪强士绅再扒一层皮,文家庄上饿殍遍地,村里一死就是七八户人,没吃的,大伙为了活命竞相食人……”
  确实挺惨的,但赵传薪已不是刚来那会,并不为所动。
  赵传薪指着那伙人问:“前头收厘金那些人是谁?”
  路人说:“嘿嘿,带头的吃人老虎是知事(知县)梅树楠,后面为虎作伥者乃负责巡警事务的总缙绅王佐才。到了别处,譬如永昌那边,又有缙绅李特生等,而凉州知府王步瀛就是凉州最大祸害……在凉州,至秽至贱者灰粪有捐,物之至纤至微者柴炭酱醋有捐,下至一鸡一鸭一羊一豕,凡肩挑背负,日用寻常之物,莫不有捐,你总是逃不掉的。”
  赵传薪听了对方的话,看着闹的鸡飞狗跳的街道,心说王改名真是个嘴强王者,就这还没办法煽动造反?
  他看到的不是愤怒的百姓,是一点即燃的爆炸物。
  因为凉州境内,全副武装的满城是西北要害之地,还要震慑宵小和日俄,否则赵传薪都想着亲自上阵圈地盘了。
  毕竟这里是西北的军事要害,不像是澳岛和港岛,赵传薪要是真的做些什么,怕是清廷头破血流也得和赵传薪周旋到底。
  他又打听了片刻,才放那“诚实”的路人离开。
  然后就见有几个拿着长长烟杆,鬼鬼祟祟的汉子,传递插着鸡毛的信件,匆匆而去。
  赵传薪咧嘴笑了。
  王改名眼高手低,干不成事,但显然在凉州活动的不止王改名一人。
  赵传薪继续在城中游荡,不时地找人问话。
  这些贪官污吏堵不住悠悠众口,赵传薪倒是知道了不少事。
  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终于在下午三点左右,风沙最大的之时,赵传薪也被拦住了。
  梅树楠或许已经回了衙门口,拦赵传薪的人是带着两个巡警的王佐才。
  王佐才说:“我认得你这老道,在城中游荡一整天了。出家人不好好在道观里待着,既然出来,那也要捐路厘。”
  好家伙,也不知道是他临时编的,还是真有这么个路厘。
  赵传薪“哦”了一声,老老实实掏兜,摸索了半天,抠出两枚铜钱递过去:“给。”
  王佐才一看,鼻子好悬气歪:“这么点钱,打发叫花子呢?”
  “行了,要饭的怎么还嫌饭馊呢?”赵传薪乐呵呵的说。
  “你……”王佐才大怒。
  他身后一人站出来,作金刚怒目状,急于表现道:“我乃捕厅张傅林,你这老道竟敢冒犯我们总警绅?”
  “呦……如果冒犯了几位上官,那还请见谅。听贫道一句劝,当官别太气盛。”赵传薪仿佛很害怕的样子。
  张傅林冷笑:“不气盛谁还当官?”
  王佐才哼了一声:“跟他废什么话?先抓回去,关押起来,我怀疑这老道是老吆会的人。”
  老吆会,即哥老会的演变版本。
  赵传薪本想逗逗傻子,再削他们一顿找地方等到半夜。
  听了王佐才得话后,他灵机一动,背起手来说:“要抓贫道?那前头带路吧。”
  第688章 贫道成全你
  其实王佐才并不相信赵传薪是老吆会的成员。
  老吆会行事隐秘,惯会犯上作乱,如同阴暗角落里的老鼠见不得光。
  而这老道晃晃悠悠,好像二流子一样,显然不可能是老吆会。
  但王佐才气他出言不逊,还不愿交钱买平安,就要教训教训他。
  押进大牢,有的是愿意花钱顶替罪名的有钱犯人,让这老道替他们去偿命。
  到时候又能赚得一笔。
  因为赵传薪极度配合,他们也没上手铐脚镣,只是半包围赵传薪押着往牢房走。
  一边走,赵传薪一边听他们几个闲聊。
  张傅林说:“按照记录,城北有十多户生娃,该交‘爬爬捐’了。”
  赵传薪听得直迷糊:“爬爬捐是啥?”
  “走你的路,别多嘴,否则让你吃些教训。”
  一个巡警得意的说:“昨日,有两户人家偷偷嫁女,不交嫁女捐就想蒙混过关,被我等识破。”
  “该死的贱民,佃田捐和置地捐,一个都不能少……”
  除了各种捐,他们还聊寡妇、小媳妇。
  “张捕厅,我前些日子在城南的李寡妇家门前路过,那寡妇还朝我抛媚眼哩……”
  “天热地干,正是心浮气躁之时,她一把年纪,当心把你榨干。”
  “哎,还是要寻个良家女子成亲生子,最好要腚大的。”
  赵传薪又插嘴:“放心吧,早晚有一天,你会碰上个腚大肤白的美人,温柔体贴,貌美如花,不嫌你穷,不嫌你坏到流脓,不嫌你丑得让人想吐,不要你的彩礼,最重要的是人家也不要你。”
  我焯……
  那巡警起初还被说的想入非非,旋即暴怒。
  “你竟敢戏耍大爷?你这老道细皮嫩肉,待会儿给你关进狼窝,让你当兔爷!”
  到了牢房,巡警推搡着赵传薪,给他关进了一间臭气熏天的十多人的牢房。
  “砰!”
  牢门紧紧关闭,上了锁头。
  那巡警说:“此人,尔等尽情快活,人死了我担着。”
  牢房内,一干人都望向了赵传薪。
  赵传薪背着手,等狱警走远,才笑吟吟的逡巡一周:“谁是老吆会的?”
  这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没一个人说话。
  但都不怀好意的望向了赵传薪。
  赵传薪皮肤一直都很干净,就算生活在大漠,也没有被晒黑,脸上更没有高原红和紫外线斑。
  在此处堪称是出淤泥的白莲花。
  这里无人应答,反倒是旁边的牢房里,有人听见了赵传薪的声音,问道:“兀那道士,你寻老吆会作甚?”
  “贫道听闻,老吆会都是些平起平坐的好汉,各个皆为凉州内抗苛捐杂税急先锋,讲究个肝胆相照,因而……”
  “因而你想入会?”
  “因而贫道就随便问问,却被巡警抓了进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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