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女人有点惊讶。
  她读懂了自己下意识的举动。
  她不想伤害眼前的少年。
  为什么?
  大概是这幅惨兮兮的漂亮脸蛋,还有这小孩身上莫名有种让人很放松,很喜欢的气场。
  ……气场?
  女人瞪大眼。
  因为一根闪着寒光的军刺,贯穿了她的咽喉。
  戚月白同时暴起,一手白猿托桃掌根对冲推住女人下颚,将人掀翻在地。
  女人脑后狠狠撞地,咽喉的军刺向上一顶,带出更多血肉,她头一歪,没了动静。
  戚月白忍着尚未修复的伤口疼痛,踉跄起身,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指尖都在发颤。
  “我们完蛋了张三”和“原来杀人是这种感觉”这两种想法不停在脑中交替回响。
  鼓点似的心跳一上一下的重重落在歌声的节拍上,砸的人目眩神迷。
  等戚月白回神,他已经拔下了贯穿女人咽喉的那根军刺,双指并拢,按在血肉模糊的伤口处。
  紧接着,他震惊的看见女人颈部的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靠靠靠……这是他干的???
  与此同时,戚月白还敏锐的注意到,脑海中的歌声不知何时变词了。
  变得更难听了。
  但有点耳熟,不确定,再听听。
  一嗒嗒二嗒嗒和二哒哒一哒哒的区别?
  “小家伙……咳,没人告诉你……不要对敌人仁慈吗。”
  ‘咔哒’
  是枪上膛的声音。
  戚月白僵硬的抬起脑袋,正对上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他一只手还捏着刚拔出来,带着枪主人未干鲜血的军刺。
  难怪说乱世先杀圣母。
  戚月白现在悲痛的想先自杀为敬。
  所以她到底是怎么起来的啊!
  歌声修复他就是缓慢加载,换别人碰一下满血复活?
  这合理吗!?
  被白猿托桃击中两侧颈动脉,颈椎按理断裂,下颚又被掌根震荡,后脑还有磕碰伤,理论上来说应该索要五十万安葬费的女人和没事人一样,举枪的手都稳得一批,她摸了下自己咽喉处完好无损的肌肤,很难想象,那里刚被三棱刺撕出血洞,且反复撕裂。
  “你是治愈系异能者?”女人问。
  他他他他本人也是刚知道啊……
  戚月白让枪抵着眉心,渗得都有点站不住。
  “是吧。”
  女人发出一声气音的笑:“真是小看了你,但这么害怕,为什么还要救我呢?”
  救人需要什么理由?
  戚月白很想再给她展示一下传统武术的魅力,但他也相信枪子比人快的道理,于是老实回答。
  “不想杀人,算理由吗?”
  “难怪你留了祸鼠一条命,我还以为是慌不择路。”女人嗤笑:“没用的好心只会害了你。”
  戚月白用第六感发誓。
  不管刚才女人对他什么想法,现在只想一枪毙了他。
  传说中的杀气?
  戚月白被激的浑身寒毛倒立,为了小命,他急忙开口挽救:“才不是!”
  “嗯?”女人起了兴趣。
  “我是不想让自己背上杀人的罪孽。”
  模样精致的少年眼睛干净的如一潭水,那是被温养在玻璃罩里才能培养出来的可笑的天真:“这会让我把大量时间浪费在内耗、自责和愧疚中的。”
  众所周知,背负刑事案件三代不能考公。
  他老戚家人可不干祸害子孙的事。
  无量天尊。
  女人半晌没说话,正当戚月白以为事情有转机时,枪响了,仿佛在嘲笑他的天真。
  “什么都好,你怎么就是治愈系异能者呢?我绝不允许有真正的龙出现。”
  “……?”
  当脑死亡带来的嗡鸣盖过脑中的歌声与尘世的嘈杂后,一切归于平静。
  但漫长的黑暗中,似乎有一声长长的叹息声。
  戚月白不甘自己的第二次生命就如此结束,他死死抓住黑暗中垂下的细蛛丝,凭着微薄的意识和本能用力挣开死亡的束缚,猛地睁眼,闯入一方漫天黄沙的世界。
  这里乌云盖日,血流成河。
  四只手的怪物站在白骨堆积的尸山上与无数穿着长袍的人厮杀。
  晦涩难懂的歌声还在奏响,但这次戚月白听懂了,这不是血的祭歌,而是与数以千计的冲上去的人一样的攻击。随着人类不停的死去,歌声愈发泣血,撕心裂肺的几乎要冲破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区别是,怪物的动作变得更弛缓,而发起攻击的人类身上的伤口在迅速愈合。
  鬼使神差,戚月白将视线移到距离战场中心较远的角落,那里站着一个白衣的男人。
  风将他的长发和衣服吹的猎猎作响,隐约露出衣摆上一朵金色的牡丹纹样。
  “领域展开——【寝惚堕物疾】。”
  戚月白听见那个男人开口。
  他醒了。
  戚月白坐起来,呆楞几秒,一把扯掉乱糟糟的头发上的发绳,用手梳掉结块的血痂,重新扎好,再从兜里翻出折叠好的纸质地图,经过一番折腾,它变得皱皱巴巴,更符合手绘地图的身份了。
  把地图抖开,戚月白从女人的尸体旁跨过,往楼上走去。
  女人横躺在地上,双目圆睁,从双脚处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腐蚀一样,慢慢的消失,横切面是萎缩的肌肉,没留一滴血,看着骇人,但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她的腐烂来自身体内部。
  戚月白按住祸鼠的胫骨,帮他修复身体。
  手刚一碰到男人,他便一个激灵,鲤鱼打挺的就要坐起来
  “你醒了啊。”少年音色清浅:“哦,对了,你能听见吗?”
  他能感觉到,那首本该在他脑中播放的歌,扩散到了外界。
  简单来说,就是蓝牙切换了扬声器。
  原本很激动的祸鼠突然僵住。
  戚月白双手捧着他的脑袋,将他掰向自己。
  男人眼底已经没了刚才的阴邪傲慢,平静的可怕,嘴里呢喃。
  “啊……听得见,歌声……”
  那个歌声,像是陈旧的房屋缓缓打开大门的声音,尖锐,空洞,重叠,混乱,有穿着祭服的巫赤着脚在院落里驱妖,听久了,又好像是山间的呦呦鹿鸣,禅师的讲经,空灵,神秘,引人沉沦。
  戚月白歪了下头,眼中是疑惑:“傻了?”
  祸鼠已经神智不清了,嘴里咿咿唔唔的念叨着什么,突然猛的站起来,翻过栏杆一头栽了下去。
  刚展开地图准备问个路的戚月白:“……”
  坏了,他成南宫问雅了。
  其实戚月白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被毙了。
  醒来之后,杀他的人死了,尸体状况和死在他家里的那位人头马如出一辙。
  因为丁达尔效应、牛顿三大定律、控制变量法,所以答案显而易见。
  是歌声杀死了女人,然后弄傻了祸鼠。
  但前者并非他的手笔。
  不是推诿,而是戚月白真切的能感觉到,他的身体里还住着另一个存在,就是那东西……那位搞死了女人和他家那位人头马(马不发音),祂也是歌声真正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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