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太子都没有资格不请自入的地方,位于两仪殿之东,东宫之侧,是天子会见群臣商议国策的地方,让谢翊进驻武德殿听政,无疑就是一个易储的讯号。
叶想容也知晓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霎时犹如兜头一盆沁凉的寒水浇下来,整个身子均已凉透了。
骨骼发着颤,脑袋发着懵,叶想容求助地望着太后。
太后也心中震荡。两个孙儿的能力有差,太后心知肚明,只是她不认为谢煜已经到了烂泥扶不上墙的地步,只是帝王偏心,曾经亏欠了何氏,如今又要苛待她留下的唯一血脉。
太后思潮起伏,没有立刻拿决断。
谢翊双手平举:“回祖母,父皇给予的荣耀恩宠,孙儿没齿不忘,今后定然尽心竭力侍奉君主,尽忠于大业。孙儿今日前来,只为随氏。”
太后思量,谢煜为了一个随氏闹得家宅不宁,又与叶氏失和,留她在蓬莱殿,确然已不是长久之计,不如此时顺水将琴师赠予谢翊。
太后的凤首拐杖拄在地面,点了三下,“翊儿,带随氏走吧。”
沈栖鸢伏在地面,一字未语,耳中只有谢翊向太后叩谢的声音。
落在她的耳中轰然如雷鸣。
她一路心跳惊颤地随着二皇子的步伐,直至出蓬莱殿,向两仪殿去,途径御苑,沈栖鸢终于再难遏制心中思绪,望向身前清俊如杨的背影,忍不住唤道:“二殿下。”
她停下了脚步,不肯再往前去。
谢翊一回头,琴师垂下了眸光。
她的双手不安地绞着袖口,咬唇,仿佛在犹豫。
但她还是坚决地开口,低首道:“民女感激二殿下援助之情,感激二殿下对民女的厚爱,只是……民女,心有所属,只怕是不能侍奉二殿下了……”
对方站在她面前一尺之地,面色疏淡,听到“心有所属”四字之后,男人的唇角微不可查地勾了一下。
“是时彧?”
沈栖鸢一阵错愕,终于抬起了脸颊。
面前长身玉立的男人,生得眉目俊逸清朗,勾唇时,颊侧浮露出若隐若现的梨涡,与平贵妃如出一辙。
但平贵妃的梨涡看起来明媚外朗,二皇子的梨涡则为他的矜贵之气中糅入了一丝平和温润,看着,似一枚精细打磨的美玉。
沈栖鸢忍不住询问:“殿下怎么知道?”
谢翊语调温和:“是时彧托我来的。”
沈栖鸢的心弦又轻而易举地为这句话所弹拨,余韵散如澄湖,化作一池泛滥春水。
时彧。
这两个字只是念起来,心尖便似有一汪暖流轻淌。
她继而想道,时彧托二皇子来解救她,其意在于,从前,从来不涉党争的他,现在已经决定了要与太子作对,站在二皇子这一边了么?
她想知道,他做这一决定,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他心中对公理的抉择。
“那时彧他……”
沈栖鸢想问,时彧现在何处。
谢翊抬手,将头顶的一根结了满树红果的茱萸拨开。
“在东宫,太子处。”
谢翊向沈栖鸢解释,顿了须臾。
“你一会就能见到他。随氏,我要谢你,”他定神望着沈栖鸢的面庞,在她的诧异之中,谢翊诚挚地道,“将时彧拉拢我这一边。”
他为了你拼杀,也为了你,甘愿折节,俯首称臣。
*
太子一早得知了消息,道叶氏那泼妇回了宫。
只是她回宫之后第一件事竟不是来东宫,而是她的心腹气势汹汹地冲进了蓬莱殿。
太子正疑心叶想容这泼妇要对随氏不利,他当即就要赶往东宫,解救他的“滟滟”。
但兵马未动,便被一不速之客按住了。
“时彧?”
望着来人,太子满腹疑惑,眯了眯眼,仔细打量。
“什么风,把前骠骑这尊大佛给刮来了?往日孤三催四请都请不动的人,今天竟然赏脸亲至孤的寒舍。”
时彧生就一双锐利明灿的黑眸,深冷而狭长,比鹰隼还要尖,当他盯住一个人时,便似猛禽在捕捉自己的囊中猎物,看得人身上簌簌起毛。
因此太子气势低了许多,蹙额道:“孤眼下正有要事,无暇与你费神,你自便吧。”
他要往外走,时彧冰冷地开口,留住了他:“请太子今日,回答我一个问题。”
太子冷然拂衣:“孤为储君,还要回你一个臣下的问题?时彧,你未免自视甚高,在孤面前太狂妄了!”
时彧转身,目睹太子已经迈出了殿门的身影,眸色阴沉,“还请太子解释臣昔日麾下死得不明不白的五千将士,他们的死因,与殿下是否有关。”
太子脚尖刹住,停在了门槛处,因为这句话来得太过于突然,以至于太子的身体险些便滑出了东宫正殿,一排明明灭灭的烛火,照着太子充斥着错愕、震惊的脸。
他的脸部肌肉一阵抽动之后,终于杀意外显。
“时彧,你在前线厮杀之时,孤在长安东宫寸步未离,你的问题,孤不明白。”
虽动了杀心,太子还是面目平静地转身,“这种事情,可不敢胡言乱语。”
面对太子的警告,时彧泰然处之,不避不让:“嘉关之战,我父亲广平伯时震,调遣五千刀斧手埋伏于溅雪峪,北戎是如何找到我军驻藏点,捣毁了我军巢穴,害我父丧失先机,损兵折将,令北戎军心大振,一鼓作气夺去阳关、肃州、沙州、玉衡、天璇、离阳、甘州、威远、抚定、夏川。”
谢煜冷斜着眼。一直以为,时彧是个只会兴军作战的粗人,一个鲁莽不堪大用的战争机器,今日看来,他是一直包藏祸心,暗中早有猜忌。
难怪之前,无论自己与祖母怎么向时彧示好,对方都不屑一顾。
“时彧,说话要有证据,你构陷孤,意图何为?”
太子平复呼吸,冷笑着道。
时彧欺近半步,锐长的黑眸淬了冰雪:“臣是无证据。臣如果有证据,殿下以为自己今日还能这么安然无恙地立于东宫?只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殿下就是藏得再好,也终有百密一疏之处。相信一切就快要水落石出。殿下也应该清楚,帝心从来不在东宫,如果连陛下也愿相信臣的话,为了易储推波助澜呢?”
太子终于倒抽了一口凉气,“对于这些莫须有的指控,孤一个字都不会承认。但你要想清楚了,真的,要与孤作对?”
时彧道:“是殿下与民心作对。”
时彧比太子还要高出一节,谢煜站在他的面前,颅骨高处,也仅与时彧的眉骨齐平。
在时彧迫近后,他周身凝结的威压之感,让即便多年居于东宫的太子,也不禁略微发憷。
这是谢煜第一次感觉到,时彧不过看起来年轻,他的确,是曾力挽狂澜、大破北戎的天生将才,他手上沾染过的淋漓鲜血,何止千万倍于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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