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栖鸢抓着马鞭,脑子里想的,全是当日时彧为了拒婚,被陛下杖责了五十的惨状,他们说,时彧当时已浑身浴血,皮肉溃烂,几乎去了半条命,她虽未曾亲眼所见,但那种画面,不知怎的时时会浮现在她脑中。
久而感受不到疼痛,时彧回眸,望向身后拖泥带水的女子:“阿鸢,怎么不动手?”
沈栖鸢当然不会动手。
她扔了马鞭,自身后紧紧拥住了时彧。
被她抱上来一瞬间,柔软芳馨的软玉贴向了他铁一般坚硬强悍的脊背,那柔腻如酥的触感……时彧呆若木鸡。
“我们不要这样互相责备,”沈栖鸢声线发抖,低头去解开他的手上的皮带,因为他缠得够紧,沈栖鸢实在很难解开,越扯越着急,“夫妻之间是不会像行军打仗那样相处的,犯错是每个人都会的,只要彼此信任,好好沟通,我不觉得这是过不去的坎,为何一定要弄得身体发肤都受伤呢?”
时彧在这方面的确不及格,他所想的,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如同军规,只要一朝行刑处置了,这件事就可以彻底翻篇,以后谁也不许再翻旧账。
可沈栖鸢不一样。
她会教给他夫妻相处的道理,很有耐心地同他解释,安抚毛躁的他。
征伐在即,他近来心都浮在半空之中,没有过踏实坠地的感受,处理起北伐以外的事情来,就难免有些顾首不顾尾了。
时彧感到了一丝歉疚,看到她仍然在和那根绑得很紧的皮鞭较劲,他哑然失笑,“别着急,就绑我片刻好了,任你欺负。”
沈栖鸢动作停了一晌,咬住了红嫩的嘴唇。
时彧道:“你不是一直讨厌我欺负你么?我现在被绑了,你看——”
他把自己被绑得严严实实,腕骨上已经被勒出了红痕的惨状亮相给她看。
少年口中轻佻地说道:“明天一早我要率轻骑先离长安了,就仅今天一天,我都把自己绑着,给夫人出口气,让你欺负回来,可好?”
沈栖鸢两靥泛红,肌肤宛如火珊瑚般,红得灼灼而昳丽。
她轻声嗫嚅:“别叫夫人。”
现在还不是。
时彧就会占便宜。
时彧坐上弥勒榻,扯了下唇角,“阿鸢,还有脚没绑。”
他伸出一双笔直修长的腿,示意沈栖鸢,将自己的双脚也绑了。
没了手与脚,自然任她欺负。
沈栖鸢想了下,自己被囚许久,也该让时彧长点儿教训,把他给绑回来。
于是她下定决心一咬银牙,从时彧方才那皮带的格子里又取了一条,走回来蹲下身,将那根皮带严实牢固地替时彧绑在腿脚上。
现在时彧的双手双脚已经被捆住了,彻底地被限制了自由。
沈栖鸢将他身子一推,他便只能往榻上滚,但滚动的方式,就像是在蠕动。
他自己非但没有觉得难受,反而神情轻快,仿佛任由她玩弄,是一件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沈栖鸢见他不引以为羞耻,反倒像是乐此不疲的模样,秀靥泛红,可要真“欺负”他,她也干不来。
放任他在榻上蜷动,向她亲近了过来,将脑袋枕在她腿上,沈栖鸢也顺了他。
这时,画晴来送晚膳了。
沈栖鸢将时彧搬到一旁,去拿了晚膳进来。
主食是喷香粳米饭,配上两道下饭的菜肴,也颇勾人食欲。
沈栖鸢将米饭盛了一碗,时彧这时还不肯起身,只要她一坐,他便似赖在她腿上了不肯挪窝。
“你吃吗?”
她向他一问,少年便将绑起来的手脚都拿给她看。
沈栖鸢蹙了柳叶眉。
那少年得寸进尺般,蹭了一下她的怀:“喂我。”
“……”
她这莫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考虑到他明儿要走,也不知北伐要多久,更不知,他是否能安然无恙地从战场上回来,沈栖鸢忍住鼻头的酸涩,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熠郎,你得答应我,活着回来。”
时彧微微一怔,仰面睡着的他,只稍稍抬高下巴,便撞见一双红彤彤的布了血丝的明眸。
他心口发紧,忽然想到,当初她和父亲约定婚姻,也是没过多久,北戎便兴兵南下,攻打中原,父亲不得已披挂上阵,她在潞州老家,等了归人两年,结果只等来一具尸首。
这一次,旧事重演,她总是会害怕的。
时彧将被捆得老老实实的一双臂膀抬起来,因为受了约束,动作显得极其笨拙,带了温热气息的指腹一寸寸滑过沈栖鸢的眼睑,替她拭掉了一颗成形的泪珠。
晶莹的水渍淌过少年的指尖,烫如滚沸。
时彧道:“沈栖鸢,我可是常胜将军,不要怕。”
他是常胜将军,沈栖鸢知晓。
但她更怕他因此而轻敌,多年以来北边游牧民族都可谓劲敌,在时彧之前,大业已经不知道打输过多少仗了。
她抿了下唇,把苦涩的味道收敛下去,只道:“你万事小心。”
末了,她告诉自己的心上人:“时彧,你若不回来——”
时彧有些好奇,他若真的死了,沈栖鸢会怎样。
沈栖鸢轻咬银牙,赌咒发誓般,道:“我不会再嫁了。”
他以为,以她骤然凶狠犹如发难般的口吻,她后面会说,她就是追到黄泉地里,也要将他的尸骨刨出来大卸八块。
沈栖鸢她总是对他这么好啊。
时彧弯了眼眸:“无妨。沈栖鸢,我要死了,你再找人嫁了也成,只是,不要带着那个男人来祭拜我,我怕我忍不住诈尸。”
沈栖鸢轻轻横了他一眼,一些艰难酸涩憋闷在心的情绪,忽然被他这么一打岔,搅得烟消云散。
她还是喂了他吃饭。
时彧用最为享受的姿态,卧在美人膝头,享用了这一顿晚膳。
夜幕降临,到了该就寝的时辰了。
沈栖鸢要将时彧身上的皮绳都解下来,时彧缩了手脚回去,避开了她。
正当她困惑之时,时彧用套牢的双臂从沈栖鸢头顶圈了下来,环绕她腰身,将她拽入怀中:“阿鸢,我今晚也不想入睡。”
气息宛如电流般穿透沈栖鸢的四肢百骸,低沉的嗓,轻轻叩着她的理智之门。
虽说有些事不可太纵,但他总是要走了,这一去不知多久,往后不在身边,也不可能纵欲伤身。
只是——
“熠郎,我得替你解开啊。”
时彧对着那张清纯的,宛如一张白纸的梨花面,实在有些羞耻之感,但他还是脱口而出:“我今夜不想动。”
沈栖鸢一下茫然了:“那,那怎么能行?”
时彧鼓励起了他心爱的娘子:“你能行。”
“我?”沈栖鸢一指自己,脸蛋赧然地飞了一团彤霞,“我是女子,女子怎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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