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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聂桑听出了担忧:“绮弦,你们已经商量好去处了么?”
  绮弦强行打起精神,支起眼睑,朱唇扯出一个苍白难看的笑容:“姊妹们打算出宫去,先投奔琴师姊姊。琴师姊姊不是做了国公夫人么,她应当会去求太后娘娘,释我们出宫的。出宫后,我们可以做些营生。卖些脂粉首饰,日子得过且过吧。”
  这些苦命的女子,对自己的未来并不乐观。
  其实她们都一样,家族犯事,她们受连累入的教坊,自入教坊以后,便如无依飞絮,不过随波逐流,苟且偷生而已。
  失去了太皇太后的庇护,这短暂而安逸的一程结束了,又将奔往未知的下一程。
  绮弦问她:“聂桑你呢?”
  她看出来,聂桑与她们不一样。
  聂桑生了二心。
  聂桑被看破了心事。她也无法对一直亲如一体的姊妹隐瞒:“我不想出宫。”
  绮弦没有说话。
  其实聂桑不想出宫,亦能理解。
  她们都是从属贱籍的女子,到了宫外,也是人人可欺的烂泥,宫外头还没有宫规束缚,那些白眼冷遇只会更多,且还要过着朝不保夕、饔飧不继的日子,上顿吃完便操心下顿,罗衣穿烂了愁过冬的棉衣穿,只会分外拮据。
  这样的日子,不说聂桑,她们谁也不想过。
  可是聂桑有了门路,与她们不同。
  绮弦尊重聂桑的选择,抿了抿朱唇,低声道:“聂桑,你若真的觉得,那是个可靠之人,你就随他去吧。”
  聂桑紧咬齿关,姊妹一场,在这个关头她想要脱离群体,离她们而去,连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见她不说话,绮弦故作轻松:“你真的喜欢他?那个太监?”
  聂桑垂下了眸,纤细且长的鸦青睫羽一瞬覆没了眼波。
  喜欢。
  一个叫作“思瞻”的太监。
  闭上眼,聂桑沉沉地吐了一口气:“是。”
  本以为那个不开窍的,或是明知她心意,只是对她并无男女之情的太监,自己与他已经陌路,没想到峰回路转,她竟还是要去求他。
  一宿未眠,第二日,挨到了申时,聂桑最终不再犹豫,勇敢地攥起粉拳踏上了兰台的阁楼。
  她只知他叫作思瞻,在督造局从事。
  但却不知,这几日以来,他是否来过阁楼,来过几天,今天又会不会来。
  还是,他已经死心了?
  当聂桑走上阁楼,发现熟悉的阁楼里已遍布杂尘,而他找寻的那个太监杳无音讯的时候,那个砰砰急跳的心脏,终于往下沉入了深渊。
  “原来,你是真的不喜欢啊。”
  其实不喜欢,聂桑也不会求他喜欢的。
  她讨厌麻烦,也不喜欢干强人所难的事。
  可为什么眼眶在这时却涩得疼呢。
  捂住涩然发红的眼眸,聂桑嘲弄地笑了一下,转身,咚咚咚飞奔下了阁楼。
  但这是,兰台却有来往宫人,奔走相告,宣告了一件塌天的大事:
  “不好啦,太皇太后薨了!”
  “太皇太后薨于蓬莱殿……”
  宫中的消息,顷刻之间不胫而走。
  太皇太后终因顽疾难治,于今日申时正刻,撒手人寰。
  奇怪的是,这一刻聂桑是想哭的,为恩人亡故而哭,为失去所爱而哭,为穷途末路而哭,她本是最该哭的一个人,此刻却一滴眼泪也无。
  像是泪水已经干涸在了泪管里,一滴也挤不出。
  她只知埋头往前走,往通往不知道什么地方的路一路狂冲。
  刮在身上的风好冷。
  冷得砭骨。
  直到回到聆音阁,才发觉一向清冷的门可罗雀的聆音阁,今日却被重重围困、把守起来。
  绮弦她们,一个个披头散发,形迹狼狈地处在众人围剿之间,她们看到了聂桑,惊恐的目光示意她快跑,聂桑呆住了,两条腿似钉子般钉在地面。
  不。
  她已经做了一次懦夫,这一次她不能舍弃她们。
  她绝不跑。
  聂桑昂起头颅不顾一切地闯入阵中,与自己的姊妹们抱作一团:“怎么了?”
  聂桑声音发着抖,红着眼眶道:“不是说好求琴师姊姊,说好出宫么?”
  怎么回事?
  吹筚篥的小娘子,毛茸茸的脑袋怯生生地从姊妹的臂弯里钻出来,哭丧着姣好的脸蛋,绝望地道:“太后娘娘,指名聆音阁全体乐师殉葬……”
  聂桑只觉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琴弦骤断,她一时间竟没有能反应过来。
  直到绮弦又向她点了下头:“是真的。”
  聂桑再一次受到了命运的捉弄,她颓郁而愤懑:“为什么?”
  绮弦失落一笑:“娘娘想在地里听琴。她老人家,最喜欢我们的琴声了。”
  对于太皇太后,对于所有人,她们这种出身贱籍的女子,能为太皇太后殉葬,都是荣光,是一种莫大的福分。
  她们要被献祭,被押解着走向人坑,黄头一抔,生生活埋。
  聂桑欲哭无泪,与众姊妹们抱作一团,在卫兵的看守之中,泪飞如雨。
  这时,聂桑的耳中听到一个极其微弱的呼唤:
  “阿姊。阿姊!”
  聂桑猛地睁开眼,往外看,只见一排林立的长戟之后,身着惨绿衣裳的小太监在唤自己。
  是那日,她给了一枚金叶子,着他去打听思瞻的小太监。
  他回来了。
  聂桑松开臂膀,一步一顿,迟疑地朝他走去。
  那排长戟指向她,威胁她。
  于是聂桑不敢再往前走。
  她停在原地,似笑似哭地抬起手,抹了一把涩痛的眼眶:“你来了?”
  小太监面露为难,在原地徘徊片刻,也得不到机会接近聂桑,不得已,他只好站在长戟之外,扬声道:“阿姊让我打听督造局的思瞻,我打听了好多天,确认了一遍又一遍,阿姊,督造局没有这个人。”
  聂桑一瞬掀开了眼皮,错愕地望向那个掖着手,躬腰塌背的小太监。
  他怕她隔了那么老远没听见,便又重复了一遍:“阿姊,督造局从来没有一个叫作‘思瞻’的太监。我反复确认过的。”
  他连督造局的名册都想方设法查阅了一遍。
  的确是没有。
  他看到,聂桑的肩膀因为他的这一句话出现了如山体崩塌般的下陷。
  就像一个总是刚强的人,也总有被击倒、击垮的时候,而阿姊就处于那个时候。
  小太监只是宫里头一个能行走的太监,他出不了力,爱莫能助。
  神情惨淡地看着聂桑,小太监蔫声道:“阿姊,对不起。”
  聂桑根本没听见他的道歉。
  不关他的事。
  也不关督造局的事。
  何为思瞻?
  这世上,从来没有一个叫作思瞻的人。
  连番的打击,让聂桑头重脚轻,心神恍惚。
  有那么一刻,她望着头顶天旋地转的星辰,几乎猜不透,此时此刻是身在幻境,还是身在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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