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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沈泊闻缄默。
  窗外凉风吹拂着凉气,陈祉心不静,情绪不明,没喝酒没喝茶没抽烟,指腹闲情逸致拨玩着一只打火机,砂轮滚动声干脆,一簇蓝色火苗灵动蹿出,像跳一支漂亮的舞。
  “周助理。”他倨傲而缓慢地算事后账,“好大的兴致,工作时间跑去打球。”
  “你不是没阻止吗?”
  “没阻止就是同意了吗。”
  她无话可说,“那你要怎样。”
  “扣钱。”他后背靠仰,长腿大喇喇伸长,姿态冷傲,“两百万。”
  她刚刚赢了二百万,他一句话就给抵消了让她功亏一篑?
  弟兄俩合计好的吧。
  她还真的没指望江朝岸他们能说话算数,给他以工抵债不知道得抵多久,只想着给他转移注意力,不要波及周家就成。
  很随意地应了句:“随你。”
  陈祉一晚上没见个有个好脸色,以往寡言少语的,总归心情不错,太子爷心情好,账单就记他头上,项目好谈,啥话都好说。
  一年到头难得见他笑一个,也难得像今晚这样冷脸。
  “什么时候玩的球。”陈祉忽然问。
  她这水平,远超普通职业选手,必然是在哪练过的。
  斯诺克在英国盛行,她要是常混迹在上流圈层,射击赛马各种俱乐部吃喝玩乐,对付这些不在话下。
  可斯诺克圈子并没有她的名号。
  甚至,她离开的前几年,关于她的所有消息静止,翻遍全球都找不到人,像是凭空消失。
  南嘉兴致缺缺,一副深夜打工者心累得不想说话的模样,“天赋。”
  “和我赌吗。”他凝着她低垂的澄净眼眸,“赌赢了,一千万免还,我和周家既往不咎。”
  这赌注简直太诱人。
  南嘉难以置信,细密睫毛颤动,过于惊讶以至于摸了摸耳垂,确定没听错,确定他没在开玩笑。
  她很快想到一个点,镇定问:“输了呢。”
  极致引诱的条件背后,自然有更大更深的陷阱等待着她。
  她当然不是真的有天赋,熟能生巧,她这些年,确实如他所猜想那般,混迹过很多娱乐,但很多都是被逼的,她自身并不觉得娱乐。
  刚才打得好是手感好,也许一个紧张就输掉比赛。
  “输了的话,就留在我身边。”陈祉说这句话的时候,相隔不远的江朝岸和一帮熟稔的狐朋狗友数双耳朵竖起来听。
  在南嘉轻皱的眼神下,他淡然补充:“打一辈子的工。”
  知道他开出的条件必定苛刻极致,南嘉不意外。
  是她赌不了的游戏。
  “不赌。”南嘉说,“我输不起,再说了,你不怕我输了后赖账,再一走了之吗。”
  “这次你不可能再从我眼前消失。”
  声线莫名低沉狠厉。
  从他薄唇边溢出,每个字音咬得不重,却盛气凌人的笃定。
  “那我更不能和你赌了。”南嘉说,“我要自由。”
  陈祉转了视线,上头炽白光直照,瞳孔呈现着琥珀色光泽,很难得地弯了几乎看不见的弧度,“确定不考虑?”
  他起了身,“那一千万你以为你能还多久,你外婆每个月在护理院的开销不低,你欠我一辈子债,不就是要打一辈子工。”
  当然,她可以向周今川开口,周家落魄,几千万还是不在话下。
  但她如果肯开口,七年前就开了。
  她外婆的疗养费极高,便宜的地方又怕无法照顾好老年痴呆的老人家,高昂的开销都是陈祉垫的,哪怕不算利息,她在舞团的那些演出费,根本够不上。
  “不一样。”南嘉倔强。
  “哪不一样,不都是给我打工的命。”
  “陈祉。”
  她说:“你怎么和以前一样烦人。”
  一样地,将人的希望掐灭,推向无穷无尽的深渊。
  一样地,将血淋淋的现实呈现到她眼前,撕不切实际的幻想。
  陈祉一晚上低下去的兴致总算抬起来些,薄唇勾了勾浅淡的弧度,“没吃饭,骂这么轻?”
  南嘉拧眉,“你有病吧。”
  他长腿迈开,头也不回,“过来给病人开车。”
  南嘉在心口默念佛经,一时无法平定,他嫌她骂轻了,她咬牙切齿,“你就一混蛋。”
  这句陈祉不知道听没听见。
  江朝岸他们倒是听见了。
  江狗腿子立马不乐意,想要拦住她:“周嘉礼,我劝你客气点。”
  南嘉一把甩开手,理都没理这个扑街仔。
  江朝岸想要快步跟过去,被沈泊闻按下,低沉劝告:“行了,他们的事你少管。”
  江朝岸急眼:“你没听见吗,她骂祉爷。”
  “听到了。”沈泊闻不耐烦,“陈祉不高兴吗。”
  “这倒没有。”
  “我看他被骂得挺爽的。”
  “……”
  江朝岸加快脚步,拨开人群跟上前,很快看到走在不远处的人。
  还别说,刚刚太子爷心情不佳,被骂后突然有了活气。
  南嘉跟在陈祉后头,明显拉开一段距离,快和他的保镖同一个站位。
  他们这类人每次出行身边明面上都有四个以上的保镖,暗地里可能还有没计数的,不提那群被坑惨的白人,哪怕国内就他那做事不留一线的风格,得罪的仇家难以计算。
  他们准备走地下停车库,陈祉没打算让她开车,让司机早点送回去。
  南嘉当然不觉得他好心放她休息。
  无非是因为,今天气她的任务完成,省点力气明天再折腾。
  南嘉跟着他走,1942地皮寸土寸金,除了陈祉所在的楼层其他地方分割大小快,每个门廊四通八达但曲径复杂,一不小心很容易兜兜绕绕迷了路。
  到电梯口,两个保镖随行,轿厢金黄色镜面,能照人影,整体宽敞,气氛却莫名沉闷。
  出去没一会儿,南嘉看到剩下的保镖从其他电梯下来,有一厢之多。
  她回头分神的片刻,无意踩到地上的一滩水,惊得她抬了下鞋底。
  下意识看去,双眸低垂,瞳孔倒影的不是一滩水,而是血迹,鲜血淋淋的液体,颜色红正明亮,刺眼惊骇。
  整个人脊背不由得寒凉。
  宁愿相信这是红色油漆,可凝结和氧化的颜色无一不证明这就是血。
  且大概率是人血。
  保镖们应该早就注意到,并没有惊慌,很有秩序地画成一个矩阵,有一个和陈祉汇报情况。
  陈祉走的前面,不可能没看见。
  地下场的地面和墙壁多有凹凸不平,颜色怪异,可见不是第一回 ,无需惊讶。
  1492夜晚就是阎罗地狱,安检做得那么严格不是没有原因的,客人鱼目混杂,绅士千金流氓恶霸集聚一堂,人手一排保镖都未必够用。
  “少爷,那边有人处理事情。”一个保镖汇报。
  话音刚落,前方不远处传来发出的痛叫人声。
  惨烈剧痛,极度刺耳,惊得人毛骨悚然。
  沿着地上的血迹能够追寻到来源,那鲜血是从一个人的手里溢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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