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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一颗滚热的泪珠落下,覆在陈祉的手背上,昏暗中,蓝灰色月光折下,晶莹剔透地凝聚。
  看到她比小白还要弓着腰,身子完全蜷缩在一块儿,叫着冷,汗意直冒,他掌心抚过她的额头,一带全是泪意,陈祉喉骨间微动,视线一瞬不瞬锁着闭着眼睛的静谧面孔。
  她从前没哭过吧,或者说以前哭的时候没人哄过她,习惯向隅而泣,所以连流泪也这么安静,一点声儿都没有。
  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且直观地看她,没有欲念,只是单纯地看,从头至尾,其实早就注意到她身子骨比从前要脆弱清瘦,连无名指都小了一些,所以和任何一枚钻戒都不太相匹配。
  明晰的锁骨线条,深得能窝一池水养金鱼,姣好的天鹅颈修长皙白,虎口能掐得过来,腰际怎么可以瘦成这样,哪怕离开寒冷的西伯利亚回英国调理两年,再回港岛养两个月,也瘦得盈盈一握。
  腰腹间纹着的是那只蝶是蓝色的,下面龙飞凤舞一行小字,morpho cypris,塞浦路斯蓝蝶,翅膀飘然叠动,活灵活现的生机勃勃,着色却很深沉单调,深黑和佛头青蓝。
  细看,那不仅仅是一只蝶,不同于周边雪嫩的肌肤,蝴蝶翅膀的位置,是一道随年岁淡化的疤痕,很深,像是被什么利器戳进去过。
  她身上有哪里是完好无损的吗,跳舞落伤的足尖,腿,做过粗活的手,覆着不该有的薄茧,还有这只试图遮挡伤口的小蓝蝶。
  再算上这些年内心的煎熬,和,情伤呢。
  这两年她越不过去的雪山,亦会横在他们两人之间。
  陈祉腾出一只手轻轻覆上,视线抬起,没有再看下去,第一次感受到,夜的沉重,能够压得人窒息,他指骨关节在用力,似要将怀里的人嵌入骨血中,又没有做任何吵醒她的事情,那股收回去的力,扩大心间的空阒,她的噩梦没有停歇,只不过通过转移的方式,以另一种形式存在,于自己,也于他。
  ……
  平常的清晨。
  南嘉没有异样,起床洗漱,意外地在餐厅撞见陈祉。
  舞团搬迁后,她起的时间比较迟,他平日里早早离开,像是只需要完成夫妻义务,每次睡完就走,从不在早晨示人。
  女佣给盛了一碗白肺杏仁汤,她嫌腥,只抿一勺,目不转睛看他。
  陈祉左耳里塞个黑色蓝牙耳机,要么听财经新闻报道,要么听秘书汇报公事,注意力不在她这里,她打量得更肆无忌惮,看见他没有系紧的袖口露出一截冷白色手腕,上面挂着浅淡的划痕。
  她没问,他已经察觉到,若无其事戴好袖扣,“看什么。”
  “你手腕怎么那么多抓痕。”她往常不会问这么多的。
  似乎察觉到和她有关系。
  “嗯,上次你抓的。”陈祉附和,“你非要我停下来,我不停你就抓我,比野猫还狠,后背都被你抓出血了。”
  “……你闭嘴。”她哑火。
  每次用餐周边都围着这么多女佣,他怎么说起这些事跟没事人一样。
  女佣们都是经过严格培训的,不会表现出任何异样,只有vera这个级别的管家才会袒露对小夫妻的真实情感。
  “抓了还不让说。”陈祉拔掉耳机。
  以为他要来和她理论,她干脆不看他,只低头瞄了眼自己的指甲,是有些长,但未必抓得有些狠,印象里她好像只抓过他的肩膀和后腰,胳膊会抓出这么多痕迹吗。
  抓就抓了,他第一次弄她又撑又疼,挨两下怎么了。
  “周嘉礼。”陈祉说,“你不记得昨晚的事情了吗。”
  “昨晚什么。”她抬眸,“我做噩梦了,我知道。”
  “然后呢,你抱住我。”
  她没有异常,说明知道,只是不想提。
  抱住他又如何,两人该做的都做了。
  看她没反应。
  陈祉重复:“你抱住了我。”
  “不能抱吗。”她坦然,“你还有什么男德要守吗。”
  不是都已经搞过了,搞什么坚贞呢。
  “你抱住了,然后说了一些梦话。”陈祉语气加重,“你别装不知道。”
  “我说什么了?”
  南嘉的语气太理直气壮。
  就算他告诉她,她也是可以不认的。
  反正没有录音。
  她说,他怎么才来。
  还说,别走。
  不是情话胜过情话,这是她第一次对他表露出怯弱和浓浓的依赖。
  陈祉:“你让我别走——”
  南嘉静默,瞳孔倒映着几个字,你在胡说八道。
  陈祉预料到实话会被否认,干脆真的胡说八道,开摆,“问我怎么才来,说你需要我,没我不能活。”
  “我说了这些?”
  “不止。”他说,“还对我告白,要不离不弃,要和我生两个仔。”
  “……”她要是说这些她是狗好吧。
  她做的梦是有多离谱才会说根本就不可能存在的话。
  “你能不能说点可信度高的。”南嘉,“再荒诞的梦也得讲究事实依据,人不可能梦到自己没看到的情景,也不会梦到不符合常理规矩的事情。”
  “谁知道。”陈祉好整以暇扣好了袖扣,掩盖上面的伤痕,“万一你真的是早就觊觎我,玩欲擒故纵。”
  “我可太想和你玩了。”她说,“我觊觎你暗恋你没你不能活。”
  还能讽刺他。
  白天状态很正常。
  “不对啊,你为什么每次都半夜三更出现然后偷听别人的梦话。”南嘉没好气,“你昨晚去哪儿了。”
  “周今川给我打了个电话。”
  “然后?”
  “他问我,你给他打完电话后没声儿了,问你情况。”陈祉说,“我说不知道,他要去找你。”
  陈祉不会不知道,每天都有司机接送南嘉上下班,对她的行程了如指掌,只是不想告诉周今川。
  周今川来找她的事情也逃不过他的眼线。
  两人是否碰面不重要,重要的是南嘉这通电话打过去,目的何在,周今川说她打完后一句话没说,很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事。
  她人没事,那就是心里有事,有话想和他说,却不敢说。
  南嘉似懂非懂,“我给他打个电话,你晚上就不想回家了吗。”
  “不行吗。”他反问,“我回来的时候你嘴里还在喊着他的名字,如果我早点回来,没准咱们做的时候,你喊的也是他。”
  精神绿帽,能避就避。
  尽管和他解释原委是件没必要的事,南嘉还是不想给自己扣上不好的名头,没什么情绪陈述:“你别想的那么离谱,我打给他是想让他过来把白思澜接走。”
  “至于我喊他的名字。”她说,“我做噩梦的时候,喊他的名字能说明什么,难道是好事?”
  说明,他就是噩梦本身。
  陈祉勉勉强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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