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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她重复说,她梦到他。
  从前,他不曾入过她的梦中,也许她的内心知道,这件事和他没关系。
  可是偶尔想起,还是会恨得泣血。
  她要怎么释怀。
  七年前那件事,陈祉也掺和其中。
  白思澜陷害她时,没有监控,但有一个证人。
  这个人就是陈祉,他是路过的,他亲眼看见了。
  他是唯一一个,知道她再清白不过的人。
  可是,他没有站出来为她澄清过。
  白思澜陷害她,同学们冤枉她,周今川送走她,陈祉一如既往地作风,隔岸观火,漠而视之。
  他当然没有理由和必要为她去做证明,他们那时关系水深火热,他怎么可能为她作证,哪怕只是举手之劳。
  哪怕,只要他说一句话,所有风向都会反转,她也不会被送走。
  可是他没有。
  他反而对她说了一句。
  周嘉礼。
  你的悲剧不是我造成的,你的悲剧,从你喜欢周今川的时候就开始了。
  “你当时没有给我证明,还说。”南嘉低声重复,“我的悲剧,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她的人生,怎么不算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哪怕没有那七年,她过的也不能再糟糕了,这一路绝不会是坦途。
  这七年里,南嘉想起最多的,最怨的还是把她送去冰寒之地的人,可陈祉的话,总是浮现在脑海中。
  她该怎么做,才会忽视这句话,忽视他这个人。
  她尽量不去想,如果他为她说一句公道话的假设。
  如果真的说一句就好了。
  这样,她就不会被唾骂,不会被送走,不会绝望得走向死亡。
  她差一点,死于他国。
  尸体无法和父母同葬祖国同一片土地。
  梦里熬久了,她说那些话的时候没有哭,只是眼睛上蒙着一团薄薄的雾,声音也细小得很,没有让人听出责怪的意思。
  因为她知道,以那时他们的关系,他没道理帮她作证,是她心存妄想,盼望他的怜悯。
  “那天——”陈祉双眸微阖,呼吸很沉。
  该怎么说,不是她所想那样。
  他那天并没有看到具体情况,算不得证人,只是碰巧路过。
  但给她造成虚假希望的人,反声嘲讽她的人,是他。
  迟来的解释多余而渺茫。
  只有带给她的伤害是实打实的,如利箭刺入七年前的心,再以回旋镖的方式打回来。
  两败俱伤,各自痛楚。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其实这么多年我忘得差不多,今天偶然才梦到,才想起你说的那些话……”
  南嘉轻声坦言,身心虚弱,拧门想进房休憩,双腿的平衡感极差,步伐踉踉跄跄。
  腰际忽然被人从后面抱住。
  陈祉指腹扣着她的后腰,另一只手覆着精瘦的蝴蝶骨后背,将人慢慢带过来,额头靠在他的胸口,他下颚抵着她柔软的发,没有激情没有交合也没有接吻,是最普通不过的一个拥抱。
  “对不起。”
  就这一瞬间他的嗓音沉入荒谷的暗哑,好像这一句压抑蕴藏了很久很久。
  “我是垃圾。”
  是腐朽的,糜烂的,本就该令她憎恶的垃圾。
  第27章 克鲁格 要说也会有人真的很喜欢很喜欢……
  所以,那句,你怎么才来,和别走,并不是她完全想要依赖于他。
  那是她睡梦里的一个假人,在她足够糟糕的梦境里,他是一种寄托,是被寄予希望的救赎,她受尽污蔑和苦楚,只有他能解围,所以小心翼翼抓住他的胳膊,问他怎么才来。
  在他甩冷眼后,又卑微祈求,别走。
  帮帮她。
  说一句话就好了。
  就一句话就可以为她作证。
  可是没有。
  她眉间的星火,是他亲手浇灭。
  不该为她崎岖的梦,悲鸣的啜泣,生出虚妄的幻想,他这支裹挟巨毒的暗箭,怎么可能是她的救赎。
  人到底是无法完全共情的,谁会设身处地地为她考虑,漫长的七年时光后,她没有迎来自己的春,曾经陷害她的人成为人人瞩目的女明星,爱恨不能的竹马哥哥亲手送她去联姻,她所嫁之人,床笫之欢的人,是和她最不对付的冤家。
  这辈子受困于命运的牢笼。
  冻土开不出玫瑰,蝴蝶飞不过深海。
  要等多少个春天,才能解她心头的雪。
  南嘉没有挣脱,闭上眼睛靠着依偎,鬓边的发被他的手心覆乱,手指微热指尖泛凉,没有目的没有欲念试探她脸颊的温度,动作轻得感知到丝丝发颤,连说话的声音也带着点。
  他在说对不起,很稀奇。
  以为这样的人,这辈子都不会低下高贵的头颅认错,更不会自我否定过,以至于让她产生一种荒谬至极的错觉,那么这些年,他是否有过忏悔和懊恼,可这件事于他而言毕竟微乎其微,实在没必要放在心上,因为就算事后道歉也不过涓埃之力,无以改变,何况间隔这些年。
  “其实你也没有说错。”南嘉温热呼吸一点点落下,隔着质地柔软的衬衫,穿透他左胸膛的位置,“我的悲剧本来就——”
  命中注定。
  她没有说完,红唇被他指腹挡住,紧跟着取而代之,是浅淡的唇息,柔和地从她唇际擦过,堵住后面的话。
  好像是他们第一次接吻,很短,只是为了堵她后面的话。
  南嘉抬眸时,眼睛清明看他。
  有什么不对吗。
  她不是不明白他的意思,当时明白,现在更能醒悟。
  他是要提醒她,哪怕那天他站出来为她解围,哪怕她没有被送走,她只要还对周今川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那么灾难迟早会降临,她要做的是清楚自己的定位,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可能,远离周今川,避开或者主动反击白思澜。
  否则就算躲过那次,陷阱还会有很多次。
  会被人牵着命运走。
  可她做不到,也做不到像白思澜那样,对周今川耍心机,在某天假装自己没带伞,和周今川搭讪,假装自己生了小病,寻求他的安慰。
  所以是她应得的,从一开始,她来到周家时,就已经注定结尾。
  她没有继续补充,只喃喃自述:“不管你有没有替我证明,结局都是一样的。”
  “周嘉礼。”他沉眸看她,却无法直视那双真挚的眼睛,“你也许不信,那天的我只是路过,什么都没看见。”
  当他路过时,事情已经发生了。
  但后来她祈求他做证明时,他的那句话,给她产生了他知情却冷眼旁观的错觉。
  南嘉瞳孔震了下,又慢慢暗淡。
  他是个什么都没看见的路人,还是看见后没有作证明的路人。
  现在再论,无关紧要。
  他也很清楚。
  “而那句话,没有别的意思。”陈祉扣着她腰的手慢慢覆上后背,像是哄小孩似的拍着,落下的一声比一声沉,“我只是,想要你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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