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房子里安静的不同寻常,他朝着烟味最浓的地方走过去,推开了门。
房间还是他走之前的那个房间,然而屋内的陈设已经焕然一新。
各种珍奇摆件四分五裂,名贵瓷器碎了一地,整个房间都非常的有战损风,配合上一地倒塌的橱柜,说是乞丐窝也不为过。
钟灵倚在昏暗的窗户边,身边散落着无数根熄灭的烟头。
她曲起一条腿,葱白手指里夹着一根烟,嘴里徐徐吐出一口白雾。白雾遮挡下的眼神飘渺复杂。
谢尧意额角一崩。
浓浓的丧意、厌弃和颓废感从女孩的眼睛里透出来,仔细一看这场景竟然有种虚无、孤冷的美感。
但谢尧意没心思欣赏这充满艺术表现力,富有电影质感的场景,他粗略地估量了一下,他损失了一个亿冥币——这家伙是他妈专挑值钱的砸啊!
他大步走过去抽走了她手里的烟,碾灭,怒道:“你他妈干了什么?”
钟灵直视着谢尧意森冷的目光,眼底毫无惧色:“多少冥币,我赔。”
地狱由冥神掌管,通行的货币被称为冥币。
谢尧意被她这不引以为意的语气激怒,冷笑一声,一把拽起她,将天使往床上压,“我不要钱,我要……”
他话音未尽,钟灵手腕一疼,微微蹙了蹙眉,却没反抗。
白金色的长发铺散在柔软的床铺上。谢尧意脑子里骤然闪过昨晚的几个画面,呼吸顿时间错乱。
发.情期的天使敏感的要命,只是舔下耳朵就抑制不住地全身发颤。
像颗刚从树上被摘下来的,饱满的桃子。
咬上一口,沁出满唇汁水。
恶魔是个非常信奉“及时行乐”的种族,从不回避自己的欲望。
谢尧意一点点俯下身去。
然而底下那双浅琥珀瞳里倒映着他的举止,没有一丝光亮,像是一汪死气沉沉的潭水。
她虽然眼睛看着他,目光却似乎看向很远的深处。
那无尽深处盛着悲伤,盛着痛苦,也许还盛着她那个未婚夫。
但是没有他。
明明是这么近的距离,心却仿佛在咫尺天涯。
谢尧意忽然觉得没意思,翻身从床上下来。
他让隶属情报局的人查了天堂的近况,以及昨晚钟灵莫名其妙出现在地狱的原因。
此刻什么都弄明白了的谢尧意看着钟灵一脸了无生趣的死样,嘲讽道:“怎么?”
“为了你那个未婚夫,不想活了?”
钟灵双眼直直地盯着天花板,不动弹,没有一点反应。
空洞无比。
“为了个alpha没了前途,你可真是够蠢的,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好骗呢?”
钟灵依旧没有反应。
……久久得不到回应的谢尧意心里涌起了一种被忽视的恼意。就像当年他因为钟灵不把他放在眼里而恼怒一样。
一直针锋相对的宿敌一夜之间变得任人欺凌,对所有恶意都照单全收,这让谢尧意十分不爽,就像真真正正把她当作对手的自己也变得可笑起来。
比起她现在半死不活的样子,他更希望钟灵起来跟他打一架,再不济吵两句也好。
冲动之下,谢尧意口不择言道:“我说不会是因为你在床上太无趣,他才抛弃你的吧?”
“不然怎么你们谈了这么久,他都没标记你。”
话说到后半截,谢尧意已经有些后悔了。
安扶说钟灵的旧伤太严重,到目前也只是堪堪恢复了大半。他昨晚那次粗鲁的标记险些要了她的命,即使安扶已经紧急治愈过,日后可能也可能会落下病根。
谢尧意依稀记得昨晚的自己有多狂暴。
在这方面,他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不过如果这样能激怒她的话,那也不错。
钟灵的眸光终于变了。
有一瞬间谢尧意以为她要暴起杀了自己,然而她那冰冷的眼神只是维持了几秒,便暗了下去。
蓄势待发的战意被冷水浇灭,谢尧意心口一堵,感觉烦躁。
她明明想动手,为什么要忍着?
……
一直待在宿敌家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去处,更何况他们还刚刚发生了如此亲密的行为。谢尧意以为以钟灵那种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格,过不了多久就会走。
当然走之前先把他房子拆了,或者干脆一点把他拆了。然而几天过去,她却一点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哪怕是经历了那天那场单方面的挑衅。
当然钟灵对于谢尧意那天的话也并非毫无反应。她的回应是在几日后把谢尧意家里又砸了一遍。
这次已经不只是一个房间了,目光所及之处,都被她砸了个稀巴烂。
谢尧意当然有拦她,但自己也因为那天晚上的事情心虚,再加上顾忌着她身体还没好,投鼠忌器,也不敢太动真格。
于是钟灵就在那点微不足道的“纵容”下,如同狂风过境般将谢尧意的房子里里外外扫荡了一遍,所到之处片甲不留。
她砸东西也不讲究省力,挑好拿的砸,完全就是不顾一切的发泄。那么大个台式电脑那是扛起来就砸,桌子能掀就掀掀不动就踹,更是一高尔夫球杆“砰”一声直接把窗户玻璃捅碎!
“我34年的拉菲啊!我的‘地狱三头犬’乐高!我的绝版cd啊!我的四克拉陨石啊!我拼了一个月才拼好的36d美女出浴图啊!!”谢尧意跪在地上抱着脑袋,悲痛欲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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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有人类、精灵、恶魔、天使四个种族,却只有三个太阳。
数万年前征战时,天使胜出,占据了仅剩的那块太阳照拂下的领地,取名天堂。从此恶魔坠入黑暗之中。
谢尧意与钟灵一样,都是出生于指挥官世家,一出生就是按下任指挥官进行培养的。同样的天资绰约,年纪轻轻就执掌高位。
他们针锋相对的同时,也对彼此的谋略和指挥能力十分欣赏,甚至颇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意。但立场决定了他们注定是命定的对手,宿命中的敌人,注定不能做朋友。
可平心而论,谢尧意与钟灵敌对,无非是因为双方所属派系不同。他们本身是没有什么恩怨的。
如今钟灵已经不是炽天使,他们之间也没了非要争个你死我活的理由,所以哪怕钟灵孤身一人流落地狱。谢尧意也没有想着要杀死她。反而因为标记的事情有些理亏。
虽然嘴上不说,但各方面多少有点让着她,也不好把她赶出去。
地狱终年没有日光照射,出现心理疾病的人不少,因此这里的娱乐活动很多。酒和烟在这儿是和棒棒糖一样消遣的玩意儿。很多时候,他们需要借助这些东西来逃避内心的痛苦和虚无。
钟灵倒是不怎么出门,整日就在谢尧意的酒窖里喝酒抽烟,也很少说话,安静的像是一个哑巴。
看见她把自己多年前去人界游览时带回来珍藏的伴手礼波兰蒸馏伏特加当成矿泉水喝,谢尧意气得上去一把捏住了她的腮帮子,喝道:“你给我吐出来!”
钟灵很配合的吐了。
吐了他一身的胃酸,以及应该被打上马赛克的酒水混合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