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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他们怎么可以这么过分?”沈月灼光是听完,心脏都在无法控制地收紧。
  贺成屹声音放柔,哄小孩似地说:“新霁的性子你还不清楚吗?他在四九城里也算位高权重的头号人物,哪有你想得那么脆弱,前些年商战的时候,比这残酷的事多了去了,都不值一提。”
  沈月灼鼻尖涌起一阵酸楚,她深深地望了贺成屹一眼。
  目光里有敌视,错愕,以及。
  怨恨。
  这一幕刺痛了贺成屹。
  她一言不发地坐上了摩托车,褚清泽仿佛同她心有灵犀般,沉默地带她离开。
  贺成屹从没见过她露出这样的表情,那是人在防御姿态下才会做出的反应。他在这一刻被她推出了信任的范畴。
  除夕夜的空气肃杀而冷冽,年夜饭的香气从悬挂的红灯笼里溢出来,热闹,喜庆,也将她们隔绝在外。
  贺成屹赶到褚宅时,沈月灼仿佛已经跟两家的长辈们进行过一轮的对峙,褚清泽冷然地站在她身侧,场面一时凝滞而僵硬。
  她哭得梨花带雨,眼神充满着力量。
  明明不及褚清泽肩膀高,却比冲锋陷阵的前锋还要像真正的战士。
  “他把你们当成家人,你们是怎么对待他的?有所忌惮的敌人,还是可以借机掌控的工具?”
  “他不计较,是因为他对你们还有期待。就算是颗石头,也会因一次次失望而变得千疮百孔。你们真的有站在他的角度,替他想过哪怕一分吗?!”
  “不,你们没有。”沈月灼说到这里,胸膛剧烈起伏,眼泪簌簌而落,“真正残忍的是你们。”
  她字字振聋发聩,犹如针锥一般刺入所有人的体面,两家长辈低着眸,快要无地自容。
  沈时不知情,此刻的反应跟褚清泽一样,除了愤慨,还有心惊。沈月灼的哭腔让人动容又心疼,沈时更是难以抑制地湿了眼眶。
  褚清泽心如刀割,递纸巾的手僵在半空又收了回去,他不忍心打断她。
  褚老爷子欲言又止,起身主持局面,唤了一声,“月灼。”
  “褚爷爷。”沈月灼倔强地擦掉眼泪,第一次忤逆长辈,“我爷爷做了您十多年的部下,跟您商定儿孙辈姻亲的时候,说得应该是长孙、长女,对吧?”
  褚老爷子沉默须臾,“褚耀,小宋,沈歧,曼铃。月灼说得没有错,既定的缘分,本就不应该强行更改。”
  他站起身,忽然觉得乏了,也在那一瞬想起了昔日好友。“这场持续二十几年的闹剧,就到此为止,以后我不希望在这个家里,有谁试图拆散新霁跟月灼。”
  沈月灼刚哭过,鼻音很重,说了一句:“谢谢爷爷。”
  一群人目送褚老爷子上楼休息。
  她对上贺成屹的视线,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成屹哥,他把伤疤揭给你看,不是为了让你在最后一刻,成为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贺成屹心脏倏地沉到底。
  连她都懂得的道,他们却明知故犯,以亲人、朋友的身份,用对他无法造成实质性的痛苦来作为借口,自欺欺人地实施伤害之事。
  见沈月灼驱车准备离开,贺成屹知道自己输得彻底。
  “月灼,替我向他说一声对不起。”
  爱让褚新霁有了今生唯一的软肋。
  也让她的柔软穿破血肉,生出无坚不摧的盔甲。
  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背影,贺成屹竟然开始羡慕褚新霁。
  羡慕他,终得所愿。
  第67章 晚春
  褚新霁刚在高尔夫球场接待了位德国客户, 对方知道今日是除夕,还调侃他怎么不陪夫人,感慨他是个勤奋到令人敬重的工作狂魔。话语里并无冒犯之意, 褚新霁温声应:“我太太在国外度假,也许正乐不思蜀。”
  那位德国客户最近苦练中文, 对各种成语极其感兴趣,听到褚新霁这么说, 兀自念叨重复一阵,被褚新霁东方幽默逗地捧腹大笑, 年后的合作也因此愉快敲定。
  从高尔夫球场出来,褚新霁换了套正装, 回集团开了年底的最后一场会议, 赵檐今日不在,少了最得力的助力, 也需多耗费不少精力。
  回到湖心馆。
  他随手将驼色大衣搭于架子上, 长腿迈动,在落地窗前站定,眺望远处的湖心岛景色。入了冬,干枯的积叶很早就被物业清干净, 尽管枝干上张灯结彩, 放眼望去,依旧难掩冷灰色调的萧条孤寂。
  赵檐的这通电话终于打来,言简意赅地汇报:“林小姐丢失的机械硬盘已经送到她手里了, 由她本人亲自签收, 等她一发布证据澄清, 热搜就会紧跟而上。”
  胃部传来的烧灼痛感持续侵蚀,男人却只是眉梢轻皱, 落拓身影倒影在落地窗前,筋络分明的手掌解开马甲的两颗纽扣,声音听不出丝毫波澜,“嗯。”
  闻言,赵檐会意,继续道:“先前传播不实言论的营销号和数据高的博主,也已发出警告并联系。”
  这场抄袭风波也算是尘埃落定了。
  褚新霁勉强忍住了痛意,在沙发上坐下,对赵檐道:“辛苦你了,年后你写一份提薪申请给人力部,我过段时间会亲自批复。”
  赵檐的薪资并不低,正是因为褚新霁的知遇之恩,才得以从居无定所的北漂,到如今全家都落地京市定居,孩子也在教育资源优渥的小学受教育。听到提薪的消息,赵檐更多的是感恩。
  跟在褚新霁身边这么多年,赵檐将老板的顾虑都看在眼里,忍不住迟疑道:“褚总,您为沈小姐做这些,她要是知道了,肯定很感动,您或许应该再尝试……”
  一室寂静。
  褚新霁睁开眼,疲惫地揉着眉心,“赵檐,我不希望她活在对我的歉疚里。”
  “如果这是她的选择,我只能选择尊重。”
  赵檐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为两个人的事情揪心,却也不好再僭越,挂断电话前,对他道:“先提前祝您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夜幕降临,室内的光线逐渐趋于黑暗,仅有外头悬挂着的火红灯笼洒进来的微弱光芒,男人仰靠在沙发上,西服马甲包裹着挺拔落拓的身形,只是纽扣散开两颗,袖箍也随意置于地面。
  电话结束后,新年快乐的祝福像是与他无关,将他困在这座犹如深海一样的囚笼。
  他慢慢搁下了手机,不再抱有期望。到底还是又被她骗了一次,褚新霁单手扯松领带,将衬衣下摆也拽出来,劲瘦分明的腰腹因他略显粗暴的动作,而迸发出张力强劲的线条。
  本以为这一次,他会暴怒,会怒气冲冲地前去抓人,将她抱在怀里,质问她到底有没有心,哪怕做一辈子见不得光的情人,也要和她纠缠到死。
  出乎意料的是,没有。
  平静到让人遍体生寒。
  二十九年来,他从未质疑过自己,哪怕全世界都认为如此。可是现在,他开始不确定,悬在头顶的达摩克斯之剑开始摇摆,所谓坚固城墙也隐有倒塌的迹象。
  他在黑暗中喘息良久,脖颈泛起道道青筋,喉结滚动,犹如沉默的刀锋影子。
  也许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额间的汗珠凝聚滴落,他蓦然睁开黑沉的双眸,将岛台上的安眠药握在手心。臂膀抖动地厉害,白色药片洒落一地,在月白瓷砖上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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